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137)

作者:姑苏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但是,怎么还有沈评绿?

夙隐忧的眼泪突然卡在眼眶里,一种吃东西时突然哽住的表情。值得他泪水奔腾的情绪,好像也突然哽住了。

沈评绿的脸色,跟他一样,抿着唇,怪异得不相上下。

兰渐苏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是很好。这样的氛围,他上次遇见,还是前世同学会时,两个曾经班级里打过架的女同学碰上了。

不过算了,现在重点不在他们的气氛身上。

“师父,带我去找翊王吧。”

钟道人拾掇长过脚踝的灰袍子,迈出赤足说:“跟我来吧。”

兰渐苏跟上了钟道人。夙隐忧跟沈评绿争着要跟上去,李星稀才走出两步。钟道人阻止道:“你们留在这里帮我浇花。”

三人驻足,左右看了看。心说:哪儿有花?

翊王在碎银湖边的星塔里,他魂魄不齐全,要靠天星日月的光亮来慑他的魂。

穹顶落下的日光聚在床榻,翊王平躺在榻上,双目闭合的脸,跟透过穹顶的日光一样白。

“不是说你给他灌了两日药,他便醒了?怎么脸色看起来,还和我离开时一样。”兰渐苏凝望着翊王的脸道。

“魄不全,醒了之后常常昏昏欲睡。”他狠敲了一下兰渐苏的脑袋,“说到底还不是你学艺不精?”

兰渐苏吃疼地叫了声,不服气道:“师父,你就在我小时候教过我几个月,我学艺哪能精?”

“当年为师道你骨骼清奇,又是楼桑出身,定是个天生的苗子。几月时间已将毕生所学——之七八分入门,都教给你。你踏着那七八分入门,总该自己学到精湛之境。这不比为师只教你一套跳大绳好多了?”

兰渐苏发现他不能跟钟道人辩论,否则会深陷他的逻辑中不能自拔。只得认输:“是,是徒儿学艺不精,这么多年,偏是只有跳大绳跳得好些。还是不说这个,紧着召回翊王那缕魄吧。”

絮叨罢,该干正事。他在翊王身边画上符咒,系红绳牵引。一顿念天念地的操作,前后忙活了足有三个时辰。

太阳西斜,日光渐昏。一缕幽幽绿绿的魄飘进来,是翊王的灵慧。

兰渐苏一把抓住那缕魄,要归进翊王体内。那魄却跟烫手似地扭了下,又将飞出来。钟道人立即帮手,一掌把这缕灵慧拍进翊王体内。

这下,总算是三魂七魄都归全了。

翊王脸颊回了些血色,只是还不醒。

“师父,他怎么还不醒?”

“那缕魄刚还进去,没那么快融合。再等几个时辰吧。”打了个呵欠,钟道人拉拉兰渐苏的手臂,“你我也别在这里打扰,出去外边等着。正好,你给为师讲讲,这十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兰渐苏道:“师父,你十几年都不曾找过我管过我,眼下突然管我?”

钟道人道:“你不知为师之道吗?虽我只教过你几个月,到底被你称作一声师父。要是你做恶事,辱了师父的名声,为师是可以打死你的。”

兰渐苏问道:“这几年来,我已快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恶,什么是善。”

钟道人道:“善恶于世确乎难以定界,不过为师自有对善恶的界限在心中。你若做了当年武康帝那样的事,为师便会打死你。”

这说法不实际。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出武康帝那样的事。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当皇帝。

“那你当年为何不打死武康帝,直接解决根源问题?”

钟道人竖起眉毛怒喝道:“废话!当年要是打得过他身旁几十万精兵,我会不打死他?”

兰渐苏没话说了。出门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和钟道人讲起这些年的经历。

一段故事前前后后,或精或简,讲去一个多时辰。

钟道人忽义愤填膺,忽感慨万千。兴许是因自己亲身经历过来,兰渐苏相比之下,情感倒没他那么波澜曲折。以往听人说,少年时性情敏感,年纪越大情感越麻木。实则不然。与年纪倒没太大关系,事情越多情感才会越麻木,像钟道人这么天天闲在岛上让大脑待机,随便给他讲个人鱼公主的故事他都能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完,钟道人愤然道:“那个兰崇琰,你就应该去抢他的帝位,然后自己当皇帝,把那小混蛋打服!”

打服现在的兰崇琰,这句话被他说得太轻松。不吃五个静闲雪手里再攥着神郁玦,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即便真能打服兰崇琰,兰渐苏也不想去做。

就如他要当皇帝,兰崇琰愿意把帝位拱手相让,他也不想去坐。

摇了摇头,兰渐苏说:“徒儿不想做皇帝。”

钟道人愣了愣,继而满意地点点头:“你像为师一样,风光霁月,潇洒不羁。”

兰渐苏:“我只是不想当社畜。”

皇帝,是级别最高的社畜。级别最高的社畜,并不只是意味他比普通社畜更高一等,更是意味他要做级别最高的事情,这些级别最高的事,还是由“量”堆积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兰崇琰一边着急地想挽回他,一边找他的频率又不是太高的原因。因为兰崇琰是级别最高的社畜,没有办法十二个时辰都来挽回他。当真十二时辰堵在他家门口死缠烂打,那是正事都不干了。

钟道人感觉这个徒儿,有点没出息。不像别人家的徒儿,死全家后就发誓要什么“为王”,什么“堕魔”,什么“称霸天下”。

他年岁虽大,思想说来比兰渐苏简单,不知要争帝位、以及坐稳这个帝位,得放弃多少原则,牺牲多少人。空有满脑子中二热血,压根无法登上宝座。

见兰渐苏实在无意,钟道人便没再多说,只道:“罢了,我和你多年未见,早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你若非这么与世无争,我也劝不了你。不过我刚才听你说,有个什么恶咒盘。”

兰渐苏神色一凛:“嗯。因为这个恶咒盘,韩将军才会造反。”

钟道人道:“放屁,明明是因为你,韩将军才会造反。虽你瞒去这点,为师听也听得出来。那姓韩的小子,待你是真心。还有岛上那几个小子,待你也是真心。”

兰渐苏哑口无言。

“不过这些嘛……这些是你自己的事情,为师管不得。眼下,得说回那个恶咒盘。”钟道人站起身,眺望天边红夕:“我道为何总见南边一团若有若无的浊气,想来就是那恶咒盘日积月累的怨气。为师近几日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破这个恶咒盘。”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法子,要兰渐苏留在此处,急急忙忙走了。

兰渐苏兀自在能看清整片碎银湖的石头上坐了片刻。隔着这片碎银湖往前,有茫茫大海。隔着那片茫茫大海,有他们离开的中原。身在中原的韩起离不知怎么样了。大沣的局势,也不知怎么样了。

他依然相信着,韩起离会来找他。

兰崇琰。他也有想到兰崇琰。

那夜兰崇琰在古羌疆场元气大损,以他非楼桑血脉的身体,想必将来必有后患。

可这些,他已再关心不到。

正不着边际想着那些早离自己远去的问题,一双暖和的手,覆在了他眼上。

第126章 他会来找他的

兰渐苏呆顿,真怕这个人,下一秒说“猜猜我是谁”。按他身边存在的人来推算,一场“猜猜我是谁”里,如果他有两次机会可以猜这个人的名字,那他有可能得猜三场,才能猜对这个人是谁。

覆住他眼睛的人,柔声道:“怎么了?本王以为,你会说话。”

兰渐苏嘴角慢慢展开,握住他的手。

“是你——浈献王。”

他当然没这么煞风景。

兰渐苏嘴角慢慢展开,握住他的手:“翊王,你的手,瘦薄了许多。”

他听到翊王轻轻的低笑,而后,兰渐苏的头顶触到泪水的冰凉。

兰渐苏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回过头去,尽管他很想看看翊王的气色是否尚好。

翊王应该不想让他看见他在流泪。这想必,是翊王这一世最脆弱的时刻了。

那双瘦薄了的手,从兰渐苏的眼皮上,逐渐滑下去。翊王从他背后抱住了他,身上的温暖全部都覆在兰渐苏背上。

“像在做梦一样。”他小声在兰渐苏耳畔道,头发蹭着兰渐苏的脸颊。

兰渐苏拍拍他的手道:“这场梦,以后都不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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