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那边的贺峥宇没有说话,眉间已蹙成山川:这个花瓶,不过是草草了解情况,就已经有了侦破方向。
姚局调过来的,是哪家的花瓶!
“——我可以补充的,”手术台前的裴湛背对着观察室的相柳,声音清晰电脑扬声器中传过来,强势加入两人的对话:“死者身上只有一种凶器,伤口方向一致,都是从左到右。也就是说,凶手只有一人,惯用手为右手。”
一个人,在三小时内杀害八个女孩???
可能吗?!
八个人,不会呼救吗?!
是被迷晕,还是相信凶手不会杀害自己?!
裴湛说完,转过身望着观察室的相柳,拿起手中的手术刀做演示:“根据死者身上伤口的深浅来看:凶手一刀刺中死者的腹部,死者吃痛跪下,于是凶手第二刀造成脖颈处的伤口。两刀结束,死者身上的鲜血一定全部洒在凶手身上,泛着热气腥气的味道更加刺激凶手,是以继续伤害死者确保对方死亡。”
“除此以外,”裴湛又加了一句:“背部的二十多处刀伤,是在凶手隔了两个小时左右才砍。”
整个实验室的陡然静了下来,料峭的风沿着门框匍匐进来,混着机器的轰鸣声令人觉得渗。
“裴湛刚才说凶手作案时的衣服被污染,现场有没有找到?”相柳站直身体,率先打破安静。
贺峥宇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整个人迅速站起身,大步走进屋内一把抓住现场痕检人员:“全屋勘查过,有没有发现除死者以外的血衣?”
“现场的痕检已经全部登记送检,没有发现带有血痕的衣物。”痕检人员翻看记录后摇摇头:“预计今天早晨12点前出报告。”
电话另一端相柳的声音传来:“案发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找警犬恐怕已经来不及。先确定有摄像头的地方有没有发现,若没有,那么凶手应该是从没有摄像头的地方离开。凶手和死者有私仇现场有提前踩点...”
说到这里相柳思绪受阻,卡了壳。
“你跟着裴湛那边等药检结果出来,这边方向我知道,我来跟。”贺峥宇的眼神已经望向屋后面的南岭山——
“我说的,和现场对上了是不是——”察觉贺峥宇对自己的想法没有最初的抗拒,相柳迅速顺杆爬,也没有了刚刚认识时的温柔礼貌,语速加快:“我现在过来。”
“这边我跟,你休息下,”贺峥宇想都没想拒绝:“睡一会儿,等裴湛那边药检结果出来再来就能确定:现场无外力破坏入内的痕迹+八名死者无人呼喊,是熟人作案。”
“且这个熟人在作案前,八个人无一人相信他会杀人。”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在话筒中叹了一口气:都知道是熟人作案,问题是芸芸众生,到底是哪一个熟人?
“裴湛可以电话会议我们,”相柳想也没想替新朋友拒绝,手指已经握住实验室的门把手:“但案发之后的24小时是抓住凶手的关键时期。”
裴湛站在手术室前挥手:Excuse me?我还在这呢?
第4章 案件关键人 “你抽空帮我在系统查下,……
“相柳,相柳!”看到对方要走,裴湛着急的脱下手套和手术服追出走廊:“至少,也要我送你下去吧,这里更深露重阴气环绕,你一个人不怕吗?”
相柳已经站在电梯门口。
听到对方的声音,她侧身摇摇头。想起什么又拿起电话看看时间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弧度:“中午十二点之前的药检结果记得发给我,麻烦了。”
“哎——”
随着电梯门慢慢关闭,相柳向后退了一步。
整个人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
想起裴湛的那句:你一个人不怕吗?
我巴不得遇见。
如果他们愿意见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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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现在很多农村扩展道路发展现代化,尽管这里白天确实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等到夜幕降临万籁寂静,月光将黝黑的走道照出一个模样,偶尔的光影便足够令人心惊胆寒。
贺峥宇站在李家别墅的后院门口,望着隐匿在浓雾与黑暗中的南岭山。
阴风突如其来冲击在贺峥宇脸上,山中的鬼哭狼嚎像是带了钩子,刮得他耳朵痒心里总是不舒服。
痕检人员在别墅的后门并没有发现脚印等与破案有关的痕迹。
“左乐!”贺峥宇做出决定,大步穿过李家别墅区朝自己的车走去。
“贺队,什么指示?”左乐头发凌乱抱着笔记本电脑从车上下来,手指依然在键盘上继续敲击:“给我十分钟,我这边找同学连夜计算刚刚血滴的距离测算凶手的高度,马上就好。”
贺峥宇望着光亮在对方的眼镜上闪着光,又看看对方手上的电脑,一来担心夜里他视力不好出勤还要照顾他,二来留他在此应该更有作用——
“你做完之后睡一会儿,我去房子后面看看,一会儿就回。”
贺峥宇说着,人已经去后备箱拉开隔层备胎下面的工具箱里取出绳索手电手铐,想想又带上配枪,重新朝后院走去。
“我跟你一起,这么晚有这么黑,没个照应怎么行。”
“我先去探探,白天再找人去搜查!”
贺峥宇从后背厢里找到一件冲锋衣套在衬衣外面,准备好后冲左乐撂下一句便扣上帽子整个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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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峥宇一只手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导航,一只手打着手电四处检查。
无论凶手是谁,案发已经过去将近24小时,不会留在附近。
但贺峥宇还是觉得,或许有发现。
森林里的夜实在是太过安静。
贺峥宇一步一步朝黑暗深处走去,偶尔一道戾风发出鬼声,心尖一滑,他下意识举起手电筒回身望向背后:远处的李家别墅灯光绰绰,提醒着自己身在何处。
继续向森林内走了半个多小时,因为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失去了所有的对照,贺峥宇望着漫天星光,总觉得像是在这颗星球上已经过了半生。
“是我的感觉错了么。”贺峥宇垂下手电筒,正准备转身往回走,面门一道强风逼近——
第一声的呼喊卡在喉咙还未发出,整个人就已经倒在地上,额头上有液体滑落的感觉。
“——警察,谁在那边?!”不远处传来清亮的女声。
只感觉整个世界像是砸在自己身上似的痛,贺峥宇一口咸腥答不上来,只能用力捶地。
急匆匆的脚步声冲了过来却戛然而止——
一道手电筒的光亮照在倒在地上四处挣扎的贺峥宇身上,那个电话中听过很多次的声音,有些迟疑道:“贺队你...在拱啥呢?”
借着微弱的光亮,贺峥宇才发现刚刚是撞在了一根横挡在路中央的树杆,因为他的力量太大,树杆直接砸落在身上,在黑暗中绷紧神经的他整个人几乎是跳起来。
这个时候越紧张越会有错误的幻想敌人。
贺峥宇有些狼狈的坐在地上一只手挡住逆光,望着光影之后的相柳眼神呆滞:
妈的,老子一世英名,撂这了。
相柳望着对方额头的伤口,以及对方一脸的愤怒到呆滞的表情,第一反应是举起双手:“不是我干的。”
尴尬的冷寂。
“不是已经让你先回去休息了吗?!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半夜在案发现场,知不知道有多少凶手习惯再次回到现场,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贺峥宇揉揉膝盖低头哼哼出几句埋怨。
相柳嘴唇微启几次想解释碍于对方直男脾气,只能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半是好心半是故意将手电的光怼着贺峥宇的脸照。
贺峥宇说着,从口袋找出纸巾擦擦额头血迹,一摇一晃站起身,背对着相柳淡然解释:“这山里的风声总感觉和我之前听到的不一样,跟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既然只是一根树枝,我们回吧。”
“贺队,”手电的光亮照在落在地上的树杆上,依然是柔弱的声音:“你听的没有错。”
贺峥宇回过头看到相柳的脸隐在黑暗中,手电筒的光亮下,滚落在地上的树杆除了一道新鲜的血痕以外,旁边还有一撮暗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有人匆匆经过时无意抬手挡了一下的痕迹。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贺峥宇已经重新转向一直吸引自己的声音古怪来处,顾不上额头的伤,举起手电朝黑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