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飞机前,兜里的备用机震动,我点开查看。
“半个月不回来,我会去给你收尸。”
我看着短信轻笑出声,旁边有空姐红着脸询问我是否要水,我礼貌谢绝,而后带上眼罩,准备就这样度过航行。
那个家伙应该早就收到了我的请假消息,以他往日的风格我已经做好了他突然出现在邻座,与我共同出行的准备。
只是直到下机,一起都格外的顺利。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能找回记忆,又不与他有纠葛,那是最好的了。
用了半日在学校档案室里找到了当年毕业生实习的记录,泛黄发皱的纸业上,有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下我的信息,距当年留校的老师说这章表单应该是本人填写的,可这与我大相径庭的笔迹,和深色钢笔水勾画出的地名,都让我有很陌生。
特里。
我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然后离去。
我毕业那年恰逢学校出了几起事故,好像是有哪家私生子在学校受了欺负,被翻了旧账,有学校也因此也遭了牵连,于是取消了我那届的安排实习。
现在看来,还是有一些学生自己找了地方,有挂着学校的名延期了一年签证,我似乎就是那群人之一。
那年之后学校里的董事包括职工都经历了大换血,剩下的人,听我问起实习的事情都是遮遮掩掩,不可能透露半点。
到了这时候,就是不为了那个对过往纠缠不休的人,我也十分好奇我那年究竟干了些什么,又为什么失去了记忆。
出校后,我去拜访曾经的老师,满头银丝的老人在我道明来意后带我进门,到主卧前。
透过门缝,我看到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老师静静的躺在床上,旁边放置的机器偶尔出声
“真不好意思,罗丽丝他...清醒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妇人越过我,坐在床边以保护的姿态将陷入昏迷老师环抱在怀里,对我解释道。
“大约是半年前...车祸的缘故..”对于事故的原因,老人说了几句,就讲不下去了。
“不久后但他醒来后我会告诉他你来过,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麻烦了。”我垂下眼,把带来的礼品放下,又把鲜花插到花瓶中便离开。
离开后,我又来到了学校,想在校园中逛逛,看看这些年的变化。
我以为我并不恋旧,只是看着翻新的建筑和身边往来还穿着多年未改的旧样式校服的学生,还是忍不住唏嘘。
在林荫道上走走停停,倒是很巧的遇见往日莫名对我青睐有加但不曾带过我的教授,他正在在小道上遛狗。
我并未上过他的任何一节课,可他总是与我偶遇,时常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说的话也不之所云。
你还好吗?是他那时一见面八成会说的问候语,可那语调不上不下,刻意拖长,人总觉得有什么深意。
怀着打探的心思,我再次上前,只是看见他目光浑浊的盯着远处,不知怎么又生出几分迟疑。
“你还好吗?”这一声突然把我拉入了数年前,他突然回头看着我,向前几步,紧紧的握住我的胳膊。
我有些怔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还在壮年的教授,神智竟然露出几分不清醒来。
“先生,该回家了。”旁边突然冒出的强壮妇女十分熟稔的掰开教授牵着我的手,用着尊称,言语间却没有半分敬意。
她也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只是瞟了我一眼,说道“不好意思,让您惊扰了。”就带着半强迫着老人离开。
老人被搀扶着走远,狗也在一旁慢吞吞挪着。
我心情复杂的望着老人的背影,我虽然对这个这个对我单方面释放出无限善意的老人并不感冒,但他毫无尊严的被这样对待,我还是忍住不叹了口气。
只是那背影逐渐缩小,他还在频频的趁着妇人不注意时回头看我,那妇人见状恶狠狠的扯了老人一下,他差点摔倒在地。
在做到轮椅上前,我努力的辨认着有些模糊的唇形,他似乎再说...
“你已经好了。”
?
第29章
我站在原地怔愣片刻,把转译的短句在舌尖默念几次。
还没等我确认是否看花了眼,正想拦住教授,再问些事情的时候,那强壮的妇人已经抬着轮椅上了一辆银色面包车。
车辆徐徐开启,不多时就在路口转弯,消失在了交汇的车流中。
等我借着曾经学生的名义打听到对方的住址,又费了些功夫赶过去后,只看到路边的公寓门户大开,一些搬家工人在进出。
询问了站在一旁监工的房东我才知道,两个小时前,这里的租户突然说要这户租户突然要搬家,似乎是远隔海岸的老人的子女突然要把老人接走,今天下午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大件的家具小件的零碎一并未带,只是给了他一个他国的地址,委托他把小东西寄过去,不方便带的家具,或捐或卖,都无所谓。
“可真是奇怪啊。”房东边弹着烟灰,兴致勃勃的接道,“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年,却一直没见过什么人看望你的老师,反倒是身边一直有个粗使的看护,要是真有什么远居海外发达的...”
在自报身份后这个房东就想打开了什么尘封数年的话匣子,十分热络的搭起话来,我不时点头微笑假装配合,可目光一直注释着来往的物件。
“那个箱子我可以打开看一下吗?”
说着,我一只手就搭在了上面,示意工人们把他放下,随即自顾的翻找起来。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黑木小箱被工人运送途径我面前,那是上面有似乎是被人用指甲画出的细小波浪,乍一看毫无特色,其实是教授惯用的独特笔迹。
还记得当年学生们都对他的吐槽远扬系外——冗杂繁复的波浪线是他口中的重点标记,一画半本书不说,让学生们通宵达旦的复习,考的却是另外一半。
“这...”房东听了我的话显得有些迟疑。
他惊讶于我的举动,我却不想再多费表情,不多时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之后,从兜里摸出整好的钞票,起身顺势塞到他怀里。
“派特教授是我的恩师,我此次转程就是为了再见他一面,可是他已经被家人接走,不知能否再见,既然他已经委托你把东西都处理掉,那应该也没有什么重要价值。我只带走一个小物件,权当纪念了。”
我笑的矜持又礼貌,洋洋洒洒说出好大一段来。
面对这我的中年男子摸了摸兜里的厚度,想了想,爽朗一笑,不露下风的续上不吝于我那一筐废话的大篇夸赞的话来,算是同意了这笔交易。
简单告别,我带着刚取得的东西回到酒店。
那是上了年头的黑色牛皮日记本,巴掌大小,里面的内容杂乱无章,时间跨度广,内容也不多,像是只是偶尔用来记些琐碎的事情。
唯有最后一页写的一段文字工整又密集,像是救世主的自我剖白。
我尽我所能向每一个呼救的灵魂施以援手,即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我指尖再褪色的蓝黑字迹下略过,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被这段话吸引。
日记本的后半部分被撕掉了,冥冥中我有个感觉,我寻找的信息一定在这残破的笔记本里。
学校里已经鲜少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为数不多的线索已经断的差不多了。闭上眼,我思索片刻,便觉决定亲自去当年那个据说是我实习的地方看一眼。
把本子合起收好,我到前台退了房,坐上前往科特的列车时已经是半夜,下车时四周更是无人。
这个小镇在地图上甚至都不会被标出,无人来访也不让人意外。
我拎着箱子,挥手招了辆等待远途客人的的士,按地图朝目的地驶去。
司机很是沉默寡言,很合我意。
在镇子入口处我下了车,月光中的小镇显得格外的神秘,还是人员稀少的缘故远远望去并没有几户人家开灯。
下车后被冷风一激我才有了几分后悔,这次的计划太过仓促,这个镇子荒凉的超出我的想象,如果在地图上查到旅店的信息并不靠谱,那么今晚我可能在这个镇子上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背后的车灯逐渐远去,以我望尘莫及的速度消失在黑夜。
即使后悔也来不及,我叹了口气,循着地图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