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东风入梦来+番外(98)

朝廷里那些享用着民脂民膏的官老爷在做什么!那高高在上的圣明君主又在做什么!怎么竟然连贼寇都要打上门来了,还缩在这高墙之内装乌龟!

一时之间,民怨沸腾!甚至就在天顺帝没有上朝的第二日,竟发生了京城百姓千余人,在午门前聚众闹事。他们高呼着让天子出面,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龙骑卫牢牢守在城门前,不知何时,人群中有人振臂一呼,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竟与龙骑卫发生了冲撞。

那一日的夕阳,从天边缓缓落下,将巨大的暗影,投射在了皇宫之上。残阳如血,午门前那一片未干的血迹,比这夕阳还要沉重。

很快,西南、西北一些本就不太/安分的地方,也有骚乱传来。有些山匪占山为王,甚至连官府都敢冲撞,霎时间,大昭的土地上,已猛烈地震荡起来。

*

第三日,天顺帝依旧没有上朝。

朝堂之上,主持朝议的太子,当众取出一封东宫令来。

李若愚接过来宣读,却是越念越心惊。磕磕绊绊的读完,李若愚咣当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殿下、殿下,您、您千金之躯,万万不可涉险啊!”

太子却根本没有去看他。他站起身,向着殿内的众臣看去。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威仪,“太傅大人、廉老将军与六部的尚书大人们,这便跟随孤,去向陛下请旨吧!”

他大步跨过李若愚,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殿外走去。当殿门被打开,殿外的阳光霎时再无遮挡,直直射入这肃穆幽暗的大殿中。

李若愚浑身发软,瘫倒在地。阳光刺的他已有些浑浊的双目生疼,而更令他遍体生寒的是,这一对原本和睦的父子,难道此次,竟真的要走向对立了吗?

第七十六章 甘为身下石,筹谋慰相思

太子领着几位朝廷重臣,径直便去向了御书房。

早已有腿脚快的内侍前来传信, 天顺帝除了最初的不可置信外, 心中, 竟隐隐生出几分解脱来。

如今,他这个向来温和仁善的儿子,也终于有一次, 敢来逼他这个老子了。

见到跟着太子走进来的这几位重臣,尤其是看到紧随太子身后的楚太傅,天顺帝心中涌上失落,但又很快被欣慰代替。他老了, 但好歹,他还有个不错的儿子,能担负的起这天下江山。

但眼下,无论如何, 他身为皇帝的威严不容侵犯。

太子在天顺帝脚边跪下。他身后几人也随着他, 一同跪下。

天顺帝面上冷冷,“太子如今果然是长大了, 竟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太子神色肃然, “儿臣不敢。”

天顺帝狠狠抄起桌上奏折便向太子头上砸去, 喝问道:“这等大事, 你竟不知先与朕讲!你领着朝廷重臣来朕这御书房一跪,难不成,竟是要逼迫朕不成!”

太子面色依旧不变,淡淡道:“儿臣不敢。”

他身后那几人, 也齐声呼道:“臣不敢!”

天顺帝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这几人,忽然哈哈一笑,“你们不敢?还有什么事是你们不敢的!北境之乱变成如今的样子,皆因主将无能所致,你们不去想着如何选拔良才,竟跟着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来逼迫朕!朕倒要问问,难道朕这个老头子披挂上阵,就能令戎族闻风丧胆,自愿退兵不成?”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皆惶恐跪伏于地,七嘴八舌的辩解:“臣等绝无此意!”

只有楚太傅,虽然也是跪在地上,心中却毫无惧意。

他清楚的知道,如今天顺帝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替太子铺路,在替太子拉拢人心。此时的天顺帝,终于像一位寻常的老父亲,甘心用自己,去当那将儿子托举起来的踏脚石。

太子此次代天子御驾亲征,必定会有大军跟随,战胜戎族,只是时间问题。其实朝中的明白人都清楚,太子此行,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能通过他此举,令大昭上下重拾对朝廷和天家的信心,重新生出对天子和皇权至高无上的敬畏,才更重要。

所以,天顺帝此时说主帅无能,那么待日后太子去了北境,除了所有战胜的功劳,必然皆是太子的之外,就连将帅英勇抗敌之举,也可说是太子知人善用,有统御之能。甚至他最后那番话,已是将自己贬低到了极处,也正式要用自己的懦弱怯战,去衬托太子的坚勇果敢。

同样身为父亲的楚太傅,一时之间,已明白了天顺帝的苦心。

*

那一天,自然是以年老昏聩的皇帝,被成熟稳重的太子说服收场。

第二日,天顺帝重新出现在了朝会上。此时的他,看上去,竟又已苍老虚弱了许多。

他没什么表情的高坐在御座上,扫视下面群臣一眼。虚虚抬起手,让李若愚去将一早便拟好的奏折拿来宣读。

这一次,群臣终于等到了自己这几日来,最想听到的消息。

圣旨传巡天下,天子亲笔,将由皇太子,亲率五万精兵,执龙节与尚方,起皇帝仪仗,直赴北境沙场,替天子亲征!

除此之外,天顺帝更是直接派出由龙骑卫大将军廉适之亲率一万龙骑卫精锐,作为东宫亲卫,拱卫守护于储君身侧。

甚至在发下这封昭告天下的圣旨之前,天顺帝就已经安排好各地兵力的调动,甚至连需要的粮草与兵械,都已经安排兵部与户部协作,直接运去了。这五万精兵,三万为先前便已换防至河东府的镇远军,剩下两万,则要从正守在河西府戍边的平远军中抽调。为了尽可能的在保证太子安全的同时节约时间,天顺帝甚至还多派出了五千龙骑卫做护卫,先将太子送至河东府,与镇远军汇合之后,再返回京城。

太子出征的日子,则选定在十日之后。这日子是钦天监选出的吉日,正好也给龙骑卫与廉适之留出了准备的时间。这次是储君出征,再加上众人皆知天顺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更可以说是兹事体大,务要保得万无一失。而天顺帝里里外外这一番仔细安排,也当真是老父亲的拳拳舐犊之情,为儿子操碎了心。

太子跪于御座之侧,心中一时之间也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他心里明白,他的这位父亲,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始终被照拂在其羽翼之下的孩子了。然而,不可抑制的,太子心中又涌上一丝悲哀。眼看着,他已快到了不惑之年,可而立之年就立不起来的自己,若不是那一场的子丧妻亡,若不是那一次次在逼迫之下冲破的底线,只怕如今心中依旧是什么也看不穿,又如何能做到“不惑”呢?

他们父子之间问题的焦点,从不在无情上。反而在于,那些自认为出自于善意的越俎代庖与自欺欺人的“为你好”。

只可惜,即便明白这些,也再回不去从前了。

*

如今已进入四月,今年气候热的很早,还有几日便要立夏。

两天前得知太子打算出征北境的时候,她就将这事写信告知了顾子湛。于是这天深夜,楚澜便等在了书房里。

果然,快到丑时时,就听得一阵羽翼扇动的声音。楚澜推开窗棂,便看到正立在床边,缓缓将翅膀收回的青鸢。

青鸢见到楚澜,歪歪脑袋,背着翅膀,十分有气势的迈开两爪,一蹦一跳的进了屋。一进来,便跃上书案,咕噜咕噜几声,向楚澜表示自己连日奔波的辛苦和不满。

楚澜笑笑,取下它脚上的信,又给它端来一小盘鲜羊肉。青鸢欢快地跳了跳,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楚澜则坐回桌案后,看起了顾子湛的回信。

她们一直在寻找合适顾子湛的“重生”时机,然而形势一次次的变换,时局变得愈发紧张,原本的那些打算已无法再继续。其实,在决定女兵要亲上沙场历练后,楚澜也看出来,顾子湛有了跃跃欲试的想法。这一步虽然有些凶险,但恰好遇上太子出征,只要顾子湛此次能够立下军功,太子必然会帮助她在朝野之中威名远播。

这样一来,日后她重回朝堂,也会更加顺利。

楚澜清楚这一点,自然不会怪她擅自决定冒险。

但看到顾子湛写的,要她安心于京城静候佳音,又忍不住有些好笑。她俩已是再默契不过,又怎会想不到对方心中的打算呢?顾子湛既然清楚自己不会因着她只身犯险生气,又哪还能当真以为,自己就会这么乖乖听话,安稳居于京城,袖手旁观呢?真是何苦还要再来多这么一句劝慰,真是傻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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