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回第五铭却一改往日协同办案的做法,京兆府上下口风都很紧,一句话没有透露。
五城兵马司的人碰了个软钉子,最终也只能悻悻而归。
然而就在第二日,朝会上的天顺帝,始终阴沉着一张脸。虽然北境又有捷报传回,但他却为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了很大一通邪火。
站在殿中的第五铭有些摸不准,下朝后,看到守在殿门外的廉温,向他悄悄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见朝臣们已走的差不多,廉温向左右看看,对第五铭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就在这一天,暗中盯着京兆府动静的五城兵马司便有人发现,天黑之后,从京兆府的后门驶出去了几辆蒙着黑布的马车,一路去向了京城外的乱葬岗。
顾权看着传回来的消息,登时大喜,暗道一句:这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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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过一日,战报的风向骤然巨变。
前几天那封讲的,还是大昭的军队收复了云州城以及周边天成、长青两县,今日这一封,却变作了戎族已再次占领天成、长青两县,正两向合围了云州城!
云州城自古便是中原政权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边城要塞,云州之内便是中原腹地。又因这云州城乃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城墙坚固、地势极高,先前戎族占领云州时,大昭的军队便被困在山谷之间,历尽凶险、死伤无数,才终于能够重新夺回来。也是自那之后,士气才得以慢慢回升。
如今,若是这云州再被戎族夺去,只怕前线的军心都要被动摇。到那时,朝野上下,也定然会再一次剧烈动荡起来。
天顺帝不禁在心里暗恨,这也太过巧合了!
他眉头锁紧,不禁怀疑,难不成竟是从宫里漏了风声出去?但随即又想到,这封战报从北境传回,当已过去三天,那时,这事还没有发生,想来戎族此次的大举进攻,应当还不会与那浑尔多相关。又想到几次大仗下来,大昭的军队也慢慢探明了些戎族的实力,照奇多这样的打法,大约也是因为后力匮乏,想要拼死一搏。只要守住了云州城,拖上一段时间,戎族必然会透出疲态,到那时,便是大昭大举反攻、趁胜追击的良机!
只天顺帝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一回奇多发了疯的进攻,恰恰与浑尔多脱不了干系。
自打浑尔多来到大昭的京城,便会时不时与他书信往来。信上多是些诉苦,埋怨奇多不许他上战场,被困在这京城里,日日无趣的很。他们之间的书信,多是依靠顾权的人手传递,于是在得知顾权被降了爵位后,虽许久没有再收到浑尔多的传信,奇多也只当这是顾权胆小,害怕被人发现便收敛了起来。
然而,就在几日前,奇多忽然收到了一封浑尔多的来信。只是这信上字迹瞧着虽与自己那弟弟的极为相似,但他二人往日联络用的暗语,却全都用错了。立刻,奇多便明白,这封信,是他人假冒的!
更令他气恼万分的是,他收到了顾权传来的亲笔信。信上所写,浑尔多被天顺帝设计,擒了过去!
这样一来,奇多已然断定,先前那封假冒浑尔多的信,定然是天顺帝派人写下,故意蒙混他的!
大昭的皇帝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欺瞒他,奇多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立刻,便派出族中精锐,狠狠咬死云州城,势必要让大昭那皇帝老儿知道,身为北漠孤狼的戎族人,是绝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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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顺帝与奇多都自以为看穿了对方的打算,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皆是在顾权的算计里。
顾子湛看着手中传来的北境战报,也很快觉察出不对来。
此时,楚澜告知她浑尔多被天顺帝带走的书信,还在路上,但顾子湛已想到,这一切,必然又有顾权在其中捣鬼。
当初浑尔多领着戎族武士冲到街上那一番折腾动静极大,顾子湛自然一早便确定了北境这场兵灾背后,是顾权在与戎族勾结。所以在之后邢康欲将脏水泼向她的时候,她才会顺水推舟,背下了这口必然会牵扯出顾权的黑锅。令顾权受损,也使得他不好再插手北境之事。
甚至之后顾泓那事,也有顾子湛暗中动作,将他换了下来。要不然,以她这种心软的性子,又哪会在知道顾泓的“死讯”时,不哭的死去回来呢。
但同样,她也与天顺帝想法一致。戎族毕竟人少,如今已然连三尺半的儿童都被赶上了战场,无论士气如何,终究难以做到以一敌十。这般横冲直撞下去,必是撑不了太久的。
只是,还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若是顾权的打算是要引戎族来攻,折损大昭的兵力和天子的威望,再趁机浑水摸鱼拉拢势力,令日后取而代之时更顺理成章。但如此一来,却又不太像他的性格。只因顾权向来霸道,又岂会白白引狼入室,令戎族占去便宜?毕竟,若是此次戎族战胜,与他日后来说,也是心腹大患。
思绪飘转间,顾子湛又想到顾权那封上书天顺帝,欲代天子亲征的奏折。
猛地,顾子湛心中一慌,竟起了一身冷汗!
难不成,竟会是这样!难不成,从一开始,她便想错了!
第七十四章 行事疏不密,一意孤行时【倒v结束】
天顺帝既然已在心中认定,戎族这一回反攻是最后的疯狂, 便忍不住, 想要在他们这些正热血上涌的头顶, 狠狠浇一盆冷水。
其实,至于天顺帝为何会在见过浑尔多后的第二日那般气不顺,则是因为, 他全不曾预料,那号称戎族第一勇士的浑尔多,竟这般不中用!
从天顺帝知道那位戎族中地位极高,奇多汗王唯一的同母胞弟浑尔多竟然就在京城的时候, 大喜之下,立刻就做好了要好生利用一番的打算。
同为上位者,他自然清楚,利用浑尔多去逼奇多退兵这事, 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一个兄弟, 又哪里能够比得上好不容易抢到手中的猎物!但毕竟浑尔多的地位不一般,可算得上是戎族中排在前十的大人物, 若是能将他的嘴撬开, 于大昭来说, 绝对是不小的收获。况且, 若是能将他劝降,对于戎族的士气和军心,必然也会是产生极大的动摇!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 浑尔多刚被押送到皇宫,天顺帝的明君架子和皇帝威严还没来得及摆起来,便见浑尔多双眼一闭,两腿一软,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召来义许一看,这浑尔多,竟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里,天顺帝就忍不住在心里将第五铭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这不是扯淡么,都多久了,竟然连这些人的身份都没有查明,还让这么重要的筹码在狱中自生自灭。想来,难怪那些戎族武士要选在这一天发起暴动,定然是那浑尔多的病情已到了再不能拖下去的地步!竟连这些都没有发现,这个第五铭,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是白得的一个便宜,却偏偏还没送到手边,就这么鸡飞蛋打了,真是岂有此理!
只他却忘记了,当初下令第五铭对这些人用刑后又丢去一边的人,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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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天顺帝便立刻让人封锁了消息,反正人已经死了,只要他不说,谁又能知道!
但人虽然死了,却并不意味着不能再利用一番。
于是,在收到戎族发起猛烈反攻的战报后,天顺帝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开始仔细思索起榨干浑尔多最后一丝价值的法子。
左思右想,天顺帝忽然眼中一亮!
既然他原本就有打算要让浑尔多投降,再传出去叫戎族知道,那么就算这人死了,换一个假的不就好了!如今京兆府里不还关押着三个戎族人么,随便拎出来一个,反正又没人识得浑尔多到底长什么样,只要是个戎族长相的,换一身衣服,便说就是浑尔多,谁又敢跳出来指摘皇帝说谎呢。
不行,简简单单的投降还不够,以浑尔多的身份和现如今的时局,他还可以来一次午门献俘!
想到这里,天顺帝赶忙让李若愚去将楚太傅请来。这时他才发现,此时的天色已是傍晚时分,竟不想,他这一番思考,都过去了这么久。在等待楚太傅的时间里,天顺帝脚下不停踱步,眼中却染上一丝兴奋。
历朝历代,午门献俘这事,都是彰显皇帝武功和天子威仪的大事,亦是太平盛世的象征。想这事,也只有在太/祖刚立国时有过那么一回,献上来的还只是一些西南小族的首领。与戎族对大昭的威胁和浑尔多的身份相比,不过是些个小鱼小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