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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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衙之后,顾子湛见到楚澜,将今日傅友这事儿当个笑话讲给了她。
楚澜抿唇,其实不光是傅家人,就连楚太傅也派人来问过几回。
但楚太傅担心的不是她俩没有子嗣,反而是担心楚澜会真的与顾子湛有了孩子。
在他看来,豫王终究留不得,到时候顾子湛若是不能大义灭亲,必然会受到牵连。他本就担心楚澜会被连累,若是有了孩子,便再难切割。即便当初让楚澜嫁给顾子湛的是天顺帝,但帝王之心,容得了楚澜一人便已算开恩了。
这些话,楚澜即便不曾讲过,顾子湛也心知肚明。反倒是太子与顾子湛说的那番话,令楚澜有些担忧。
无论是哪一边的消息,邢康都已经投靠了天顺帝。然而如今太子却要顾子湛去查邢康,难道说,邢康这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抑或是,太子与天顺帝之间的父子之情,已出了嫌隙?
忽然之间,楚澜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没有一个上位者会喜欢随风倒的墙头草,更何况是多疑的天顺帝。但他却不光接纳了邢康,还将他的女儿扶作太子侧妃,不禁令人好奇,邢康到底,有怎样的筹码?
她看向顾子湛,眉头微蹙,缓缓说道:“澄儿,我觉得,邢康手上的东西,怕不简单。”又问顾子湛,“花满楼与江南那边,可有探听到什么?”
顾子湛点点头,“确实,邢康给了陛下如今最想要的东西。”
楚澜疑惑,“是什么?”
“太子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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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们便目睹了这一场事情的结果。
一团缠绕紧密的线绳,解开的源头,系在了一个小人物身上。
这人姓陈,叫陈铠甲,是原先河西骁骑卫指挥使王珹的副将。带人去拦杀大理寺官差、致使王书礼坠崖丧命的,就是他。顾子湛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深知这就是一个龌龊卑劣、趋炎附势的小人。
为了自保,邢康必然不会牵连到他自身。于是,这整个一场戏,便围绕着豫王一系的地方驻军,开始了精准打击。
由陈铠甲去攀咬骁骑卫总指挥使邱老将军,又从他身上牵出了河东、河南和西部几个府州的骁骑卫指挥使、副指挥使。顺藤摸瓜,许多嫁祸东宫的证据,被一点一点找到,幕后那只真正的“黄雀”,已呼之欲出。
然而这件事情轰轰烈烈闹了一个月,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因为,这其中至关重要的邱老将军,在留下血书证明清白后,抢过关押他的龙骑卫腰刀,自刎了。据说,邱老将军用力极猛,竟几乎将他自己的脖颈折断。只是即便他死了,这个罪名,仍然被扣在了他儿子头上。但他毕竟分量不够,也没法再用来撼动豫王。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邱老将军之子利用其父的权势,与原定国公王允和沆瀣一气,勾结几个府州的骁骑卫首领,开始了结党营私、嫁祸东宫的勾当。至于他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谁办事,则因着刻意停顿,令豫王有口难辩。如此一来,太子先前被嫁祸之事坐实,又是一场清洗下来,豫王损失惨重。
至于这其中是否有无辜之人,又或者向来有刚烈之称的邱老将军清白与否,已没有人在意了。
倒是这件事,忽然令顾子湛想明白了,如今的东宫,还缺一样东西。
但她还尚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行动,又有一个人,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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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夜里,青鸢在风雪中振翅而来,送来了元晦道长给楚澜的一封信。
这信上说,她已经到了京城。近日天象又有变化,有些事情,要同顾子湛与楚澜当面讲。就约在第二日,与她们两人在饕餮楼相见。
楚澜与顾子湛对望一眼,元晦道长这一次的突然造访,好生奇怪!
又想到最近发生在东宫的这许多事,顾子湛隐隐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元晦道长将要说的,会与东宫有关。
在见到元晦道长后,也果然证实了顾子湛的猜想。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些事情,竟又会与她扯上关系。
元晦道长随手取过几枚铜钱,指尖轻轻指着其中一枚对她说:“这枚,位指太微。”又指着另一枚说,“这枚,乃是紫微。”
随后,元晦道长的手指,快递在圭盘上动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那两枚铜钱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待到元晦道长停下,顾子湛还在眼花缭乱时,就见身旁楚澜的神色大变,竟是极为惊骇!
只见她满目惶然,不敢置信地看向元晦道长,喃喃开口,“师父,这竟是——”
元晦道长一脸严肃,点头接口:“紫微生、太微死!”
第五十二章 恶念附骨噬,人心难自持
不错,根据元晦道长的推演, 东宫一切祸乱发生的根源, 全都在于顾子湛。准确来说, 是在于她身负的那所谓紫微命数。
元晦道长还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命数,无法更改。她存在的每一日, 都是将东宫的太微命数逐渐碾压至熄灭的过程。毕竟,今年已出现双阳之日,也在昭示着着天无二主,亦是上天的预警。这一切, 都会不以人力而更改。
说完这些,元晦道长便有事先行离开,留下了已经浑浑噩噩的顾子湛与满心担忧的楚澜。元晦道长年纪已过四十,但身姿出尘, 行走间, 腰间的一枚深红玉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元晦道长出尘于世外,然而她带来的这事, 已令顾子湛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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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豫王府, 顾子湛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与楚澜苦心孤诣, 就是为了保住太子, 继而在太子这位仁君的庇护下,得以一世安稳。可如今,这其中最大的阻碍,竟成了她自己。这情何以堪!
楚澜见她这样, 实在心疼的很。相较于顾子湛,她是更信这命运之说的。因此,这样的事情,对于她的打击更为巨大,当真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但她亦更清楚,此时的顾子湛,比她更需要安慰。
于是,楚澜强忍着翻滚的思绪,亲自照顾顾子湛更衣,引着她去了床榻上休息。
顾子湛好似一个木偶,也任由楚澜拉着她。到了床上,即便她脑中各种思绪被拉扯着、愧疚着,却依旧很快便昏睡过去。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已被拉扯到再无法承受的地步。
睡梦之中,时隔许久,顾子湛又一次见到了顾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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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顾澈,已经成了一个单独的人影,与顾子湛正面相对。
她极尽讥讽,咬牙切齿对顾子湛恶毒的咒骂着。她眉尾的那颗痣,已鲜红的要滴出血来。
顾子湛却任由她骂着,不发一语。恍然之间,她竟觉得顾澈说的是对的,她才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可依稀,心中又有一个念头,在告诉她,这一切,与她无关。
直到顾澈从怀中抽出一把剑,叫嚷着向她奔来:“你这怪物,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你还我命来!”顾子湛却依旧浑身动惮不得,乍惊之下,只见自己的右手上白光一闪,竟也握着一把长剑。本能地,顾子湛挥了挥手臂,“咣当”一声,将顾澈的剑抵挡开了些许。
但她本就心神不属,又如何会是顾澈的对手。很快,顾澈的剑,又向她刺来。
就这么来回之间,顾子湛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她狼狈跌倒在地,眼看着顾澈的剑已经到了胸口,再往里一寸,就会刺中她的心脏!却就在此时,从顾子湛的胸膛中,猛地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一道声音如炸雷,从虚无中传来,“顾澈!你本就来路不正,如今又起杀心,当心魂飞魄散!”这,分明是顾子湛原本的声音!
穿越已久,顾子湛几乎要忘记自己本来的声音了。乍一听闻,只觉得心神如海啸山崩,一股清明的力量猛地将她从混沌中托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她反身跃起,于空挡处,一剑刺进顾澈眉心!
顿时,顾澈凄厉的喊声响起,许久,久到顾子湛的耳膜已经麻木,这声音才终于渐渐消失。
但顾子湛心中惊疑还在,她对着虚空中,大声喊了起来:“你是谁!”
久久无人应答,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在这片虚无中来回激荡着。
又过了不知多久,那个声音才缓缓响起,轻叹一声,“顾子湛啊,我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