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东风入梦来+番外(146)

宫门闭合的时候,见微依稀听到从里面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见微心头苦涩,沉重的情绪压得她无处排解,无人可说。忽然想到一个人,想到那个人虽然大多数时候脾气臭的很,满嘴的风凉话,但在自己真正困惑的时候,却也是耐心温柔的开解。

见微一时有些怀念。

就在见微走后不久,床榻上的顾子湛,缓缓睁开了眼。

楚澜在看到她醒来的一瞬间眼眸猛然亮起,却在看清顾子湛的神色时,眸色又沉了下去。语气中透着些客气与疏离,出口的却是一句陈述句。“你醒了。”

顾子湛点点头,在看向楚澜时有一丝欣喜,随后,又摇摇头,有些自嘲说道:“是的,让你失望了。这次醒来的,还是我。”

随后,顾子湛面色恢复沉稳,撑起身子,从床榻边的矮几上取过一盒棋盘放在床榻上,对楚澜说道:“总归你也不是我心中挂念的那个游儿,你我之间,到底谁吃亏多些也不好说。既然如此,太子妃殿下,可否与我手谈一局?”她嗓音温和中带着一些沙哑,还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楚澜点点头,道了声“好。”

**********

十一月初一的时候,京城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很大,京畿之地自不必说,就连河东府与河西府等处,也是一片纷纷扬扬,白雪皑皑。

辛苦一年的百姓都说,瑞雪兆丰年,大昭如今祸事连连,许是上天以瑞雪昭示,将要否极泰来了。

然而眼看着大雪降了半月都没有停歇的样子,朝野上下又生出惶恐。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发生雪灾了。

一些人忍不住又在心中暗道,难不成,真当是皇帝陛下失了天命,所以,才导致大昭原本昌隆的国运,竟要就此发生转折?

原本那些消散下去的流言,又一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来势更加凶猛。

就在这流言喧天的时候,一乘轻车软轿,从皇宫侧门低调驶出,去向了京郊的报国寺。

报国寺地处山林之中,软轿行至山脚下,在山门处停下。眼前,半尺多深的积雪已将上山的道路覆盖。楚澜从轿上下来,视线被眼前鹅毛般的大雪遮挡的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这隐于深山中的古刹仿佛被大雪隔绝,清晰地划分出世外与凡尘。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断落向楚澜肩头,楚澜紧了紧披风的领口,对陪在她身侧的见微说道:“让车轿停在此处,我们步行上山。”

见微似有不赞同,却被楚澜冰冷的神色阻挡,吞下了那些欲要劝阻的话语。

楚澜脚程极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已到了报国寺的寺门外。

那些随从护卫还被落在半山处,楚澜只带着见微一个人,进入了这被白雪映衬更显庄严的报国寺。

被小沙弥引至后院的一处禅房,楚澜上前轻轻敲击木门几下,从中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请进。”楚澜便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禅房内只有一人,正背对着门跪坐在蒲团上。他一身黄布僧袍,从脑后看去,却是梳着一头道士发髻。自不必多说,这人便是楚澜等了许久的,疯道人黄玄。

楚澜走到他身后行礼,道了声,“黄师傅。”

黄玄背对着楚澜慢慢起身,两腿像是跪久了有些僵硬,起来时便有些踉跄。楚澜上前几步,扶了他一把。

黄玄侧转过头来,微微笑着道谢。

此时楚澜才看清楚黄玄的样貌。但只是这一眼,就令楚澜心中生出惊疑。怎么不过半年没见,上次跟在福王身后那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如今竟苍老消瘦成这个模样!

她微敛下眉,将心中的疑惑藏起。

黄玄就着楚澜的搀扶坐回椅子,慈祥的笑容下,双目藏着锐利的光,上下扫视了一番楚澜。

随后,黄玄开口道:“算起来啊,非游,你还当称我一声师叔祖。”

楚澜心中震惊,面上也少见的带出几抹来。

黄玄面上笑容不变,继续说道:“我与你师祖是师兄弟,自小我便性子叛逆,当年天机门被今上剿灭时,我正好私自下了山,也因此逃过一劫。”

楚澜也很快镇定下来,同时,心中生出防备,问他道:“你从何而知,我会与天机门有关?”

黄玄哈哈一笑,伸手指指外面阴沉沉的天色,说道:“一切缘法,尽皆隐于这天象之中。”

随后,黄玄面色凝重起来,继续说道:“如今紫微天命有异,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有人意图使出偷天换命之术移花接木,要将子湛的命数逆转,损毁她的元神。不巧的是,前不久我以你的命数去推演,才发现,在这一场阴谋中,你亦身涉其中。”

“你虽是无心,但终归,最为关键的那一环,是你亲手将之合上的。”

*

楚澜面上维持着平静,但拢在袖中的手却已紧握成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楚澜才克制住,没有让自己显露出来。

若是黄玄不曾道破他的身份,楚澜心中对他还有着几分信任。而当他直言他就是天机门之人后,那他所做的一切目的为何,便不得不深思熟虑。

良久,楚澜淡淡开口:“这些事,我不知前辈从何得知,但切记祸从口出。子湛是国之储君,前辈不该将她与这些前尘往事扯上关系。”

黄玄却毫不在意,“天机门之变,天象早有预兆,这点,我与我师兄也都是知晓的。他身死、我苟活,也皆是上天注定。我们天机门讲求天命,万事当顺应天理,天道不可违逆。所以,天机门上下以身殉道,这一点,我心中无怨。”

“至于今上,他命中万事皆爱强求,在他手上国运衰微,连累子孙亡逝,也是他自己个儿的命数。他手上沾染的鲜血,来世时,也自当一一偿还。所以,这些你无需提防我。”

“再者说,天机门向来以守护天道为己任。存一人,则当尽一人之义,活一日,便应尽一日之责。紫微天命若是有失,轻则王朝覆灭,重则,则是天下大乱,黎民百姓重堕乱世之苦海。孰轻孰重,老朽还是能分得清楚。”

随后,黄玄面上笑意更深,“最后一点,眼下能救子湛的,唯有老朽一人。”

楚澜心中犹豫。

黄玄却笑出了声。“怎地,非游啊,事到如今,那枚能毁人元神的蕴血魄玉,你还不舍得拿出来吗?”

楚澜再遮挡不住,惊骇之色在面上显露无疑。

*

楚澜走后,黄玄看着掌心中那枚深红色的血玉,叹息一声,随后对内室喊道:“出来吧!”

一个一身灰色道袍的道人神情复杂的走了出来。

对黄玄道了一句:“师叔。”

黄玄看向他,恨铁不成钢骂了句:“你啊你,都是你造下的孽障!”

灰衣道人一脸颓败,早已过了知天命年纪的人,竟被黄玄这一句话,逼得掩面悲泣不止。

黄玄心中也难过,上前拍拍他的肩背,叹息道:“执念过甚,终究害人害己啊!我们谁都,救不了她了。”

那灰衣道人微抬起头,神色悲恸。他被窗外漏进的光线照亮了一半侧脸,竟然就是元虚道长。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藏前朝事,真伪复谁知

天顺二十六年冬的这一场大雪, 下了快一个月才停。北方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而远在西南边陲的瘴州,却是一片如春般的风和日丽。

顾权一路辗转, 终于带着剩下的不足三万人, 在元晦道长的陪同下, 来到了这里。

直到来了瘴州,顾权才发现, 元晦道长在这里经营的势力,远超出他的想象。西南有许多的小部落, 虽然在大昭的数次剿伐下已算不成气候, 但汇集在一起组成的边兵, 竟也有三万人之多。而更令顾权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的头领,竟然是一个中原人。

这人面上全是伤疤,头发花白凌乱,颌下没有胡须, 看不出年岁。据元晦道长介绍, 此人名叫陈忠。

顾权在见到陈忠时, 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戒备, 他只一眼, 便看出这陈忠是个阉人。同时,也对就这么听从元晦道长的话来了西南, 有了些后悔。只是如今他人生地不熟,带来人手也不占多数, 颇有些骑虎难下。

这快两个月的时间,顾权整日待在陈忠的府上,心中愈发烦闷起来。忍不住找过几次元晦道长, 却都被告知元晦道长外出游历,不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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