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东风入梦来+番外(128)

太子浅笑摇头,“如今于我来说,能多活一日,便算赚到一日了。”

听他又说这种话,顾子湛不禁嗔怪道:“阿兄莫要这般,您一定可以好起来的,您当有这样的信念,切不可再做傻事。”她现在已经清楚,太子身上这毒,一开始确实是那邢氏下的。待被太子的心腹太医发现时,中毒已深。那时的太子因天顺帝的态度心灰意冷,对邢氏满门的仇恨也更深,为了报仇,便没有告知楚澜与义许,也没有将那毒香彻底停掉,这毒便越拖越久。他的身子本就因当初妻子俱丧之事亏损了根本,后来一直思虑过重也得不到调养,又被这毒素拖累,直到了如今再不能挽回的地步。顾子湛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气恼和惋惜。

知道顾子湛是真心在意自己,太子也不再多说,让左右退下后,便看向顾子湛和楚澜,问道:“之前我说的那件事,你们考虑的如何?”

顾子湛知道他说的是之前询问她与楚澜是否愿意有个子嗣的事,这件事,就算太子不提,她也是要问个清楚的。如今见太子主动问起,便也不多兜圈子,径直说道:“其实那日您的意思,我并不是很清楚。”想了想,没有忍住,顾子湛直接问道:“不知道您说的子嗣,是谁家子嗣?”她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莫非太子竟然想把邢氏腹中这个孩子,交给她们抚养?

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太子的回答也很直白。“我的孩子。我想把他,放在你与游儿名下。”

顾子湛一惊,立刻摇头,“阿兄,邢氏虽然其罪当斩,但她腹中的,毕竟是您的亲骨肉,想来陛下也不会因此迁怒那孩子。您如今只管安心养病,我答应您,待那孩子出生后,我与澜儿一定会护着他的。所以,您就别多想了,也不要再提那种话了。”

太子却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苏氏腹中的那个孩儿,我想托付给你与游儿。”

顾子湛与楚澜对视一眼,大惊道:“不可!”

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很快,李廉英的声音就在殿外响起:“殿下,邢氏,要生了!”

太子被这一惊,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子湛忙上前给他顺气,太子咳嗽不止,嘴边也溢出鲜血来。楚澜立刻取出银针,准备替太子施针压住毒素。

太子虚弱地靠在顾子湛肩上,却拦下楚澜的手,缓了好久才渐渐止住咳嗽,断断续续说道:“我、我时间不多了,你们好好听我说。”

“邢氏那孩子,一定活不了,甚至,指不定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怪胎。到时,一定不要让这事传到宫外去,不、不然,又会有怪话了。”

“苏氏的孩子,我、我会去求父皇,名正言顺的放在你们名下。阿澈,你比我坚强,比我会做人家夫君,也、也比我会作父亲。你、你答应我,答应哥哥,不要让我,死不瞑目啊。”

见到太子眼角流出的泪水,顾子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颤声道:“不行的,不行的啊太子哥哥。那是皇孙,怎么能纡尊降贵做我的子嗣,我、我也当不了一个父亲啊——”

太子却只无力地摆摆手,“别、别说了。求你们原谅、原谅我,原谅哥哥这最后一次的自私吧!”

“就让我,给我那不能见面的孩儿,找......找一个好人家吧。”

说完这些,太子再支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便昏死了过去。

楚澜赶忙上前给他施针,顾子湛浑浑噩噩站在一边,只觉得无数思绪涌入脑中,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当晚,顾子湛与楚澜回到顾宅后,便听到李廉英从宫中传出了消息。邢氏难产而亡,诞下了一名三只手的死婴。

天顺帝只觉得无比堵心,下令封锁消息,将这二人草草收殓。

而当天夜里,顾子湛又陷入了那已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梦境中。

**********

这回的梦境有些奇怪,顾子湛一睁眼,竟回到了昂州城,见到了她最初在大昭醒来的那一幕。

她见到了冷冰冰的楚澜,跟着她离开了周员外的府邸,又在分开后遇到了来接她回,还叫做豫王府的刘喜。一样的,在那座山神庙躲雨时遇到了来暗杀的死士,也又一次亲眼见到秋霞死在她面前。

无论顾子湛心中是怎样的惊骇,她都无法控制这些梦中的场景,仿佛一举一动和一言一语,都已经被人安排好。她就好像是个提线木偶,被人左右着去完成剧情。

恍然间,顾子湛意识到,她也许不是在重走自己走过的路,而是走上了另外一条有人曾经走过的路。她,只是一个被迫参与其中的旁观者。

在这一遍的剧情里,她胆小地不敢去同楚澜表白心意,只敢战战兢兢龟缩在“顾澈”这个身份的阴影下,被命运推着向前。她没有顾澈的记忆,也没有找到花满楼和李香君等人,没有打探出江南那些私兵,也更不曾组建凰涅军和嘲风营。

直到她在江北被邢康派那梅江县县令朱弘科身边的王师爷暗害,九死一生中逃出火海,也只是悄悄跑去江南躲藏起来,不敢向任何人求援。最后,是被顾权派凤都巡抚章铭,找到了她。

而江北一案,因着没有找打她的尸首,邢康也没有敢太过放肆,最终顾权抛出了几只小鱼小虾,便挡去了罪责,而他也依旧是权倾朝野的豫王殿下。

到后来,北境战事中代天子御驾亲征的也不是太子,而是豫亲王顾权。北境与戎族缠斗许久,劳民伤财,最终也只是打了个平手,以双方议和告终。而豫王却趁此机会,除掉了廉适之与段武,又在军中安插了不少人手。待大军归朝,豫王的声势已更加如日中天。

不久之后,皇太子病危一事,也传了出来。

却不知在何时,顾子湛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了一个元晦道长。

随后,顾子湛只觉脑中一阵剧痛,一阵阵黑色的雾气涌进她的脑海,堵得她晕头转向,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如千刀万剐般地痛意撕裂着她的身体,一时像堕入烈火中,一时又像被埋进寒冰里,痛得她忍不住想要打滚,却又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顾子湛觉得浑身上下已对这钻心的疼痛变得麻木,久到她好似死过一回,又好似已死过千百回。

再一次睁开眼,顾子湛花了好半晌,才让双目重新聚焦。却突然看到了一个背影。

顾澈,她又回来了。

*

面前的顾澈,她的眉眼已成熟很多,眉尾的那一颗红痣已鲜红如血,看上去竟似乎比如今的顾子湛还要年长沧桑些。

顾子湛就站在她的身后,顾澈似乎发现她了,但又似乎没有,只微侧过脸,拿余光向后瞥了一眼,便立刻向前发足狂奔而去。在她的身后,竟是一队从没有见过的,穿着前朝军服的士兵。

这时顾子湛才发现,她与顾澈如今身处的地方,竟然就是皇宫!

只是这皇宫中却挂满了白幡,一些正四处逃散的宫人身上也都是一身孝服。此时已与顾澈脱离开,彻底成为旁观者的顾子湛心中大骇。难不成,竟是天顺帝,薨逝了?

但不待她多想,只见顾澈已经直直冲进了天顺帝的寝宫。

顾子湛赶忙快步跟上,刚冲进寝宫,便见到天顺帝正一身狼狈立在预案前,手执长剑,与台阶下的顾权对峙。顾权身后,也站满了披坚执锐的武士。

便听天顺帝厉声喝问:“朕命尔等前来吊唁太子,尔等为何敢执兵刃冲击皇宫!”

听到他这句话,顾子湛只觉心中一痛,竟然,竟是是她的太子哥哥薨逝了!

紧接着,便见顾权仰天大笑,“皇兄,你如今死了太子,已是后继无人!臣弟此次前来,是来求皇兄那一封禅位诏书的!你若识趣些,便自己将诏书写好,我还能宽限太上皇两日,让你选个体面些的死法!”

他见到顾澈来了,便又是一笑,对天顺帝说道:“皇兄啊皇兄,你可知为何你当皇帝这么多年,紫微帝星都不曾归位吗?正是因为你不配!如今紫微天命在我手中,你便是再不甘愿,也再难回天。”

天顺帝脸涨得通红,高声向殿外喊道:“龙骑卫何在!护驾,护驾!”

顾权放声笑道:“廉家不已经被你一锅端了吗?如今正在发配去往北境的路上,龙骑卫群龙无首,早已被我拿下。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彼此都留些脸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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