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31)

但因为展西使者的到来,季英比寻常人要忙得多。

他起早贪黑,事无巨细,深怕一个不妥当就让两国关系僵硬起来。

这般昼夜颠倒地忙碌,就算是神仙,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更何况是季英。

“你这……夜夜笙歌?”

千清从舆图里抬起头来,骤然见到季英眼底的青色,有些诧异地开了口。

“……”

听到这句话,季英顿时是礼都不想行了。

“陛下还是说正事。”

他极敷衍地行礼,而后自觉起身,甫一抬头,才发觉千清整个人可以称得上是神清气爽。

脸色红润,眉宇舒展。

生活得很滋润的模样。

两个人的对比尤为强烈。

这一眼,季英是更不想待了。

“行。”千清很快进入正题,“这几日就先好好招待他们,南水的事可以先放放,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抱着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才指着舆图上的标注,“南水出兵,出到现在也没见有什么动作,雷声大雨点小的废物,当年要不是北元内忧,我直接打到他们老巢。”

“……陛下注意措辞。”

千清又抿了口茶说:“我一个彬彬有礼的王,从来都是谨慎用词。”

“?”季英表情有一瞬的窒息,“什么彬彬有礼?”

“我。”千清说。

季英像没听到,又问:“什么谨慎?”

“……”千清放下茶杯,“欠收拾了是吧?”

连日来的劳累和见到陛下面色红润后的落差感积累到一块,季英反正也不是很想活了,他说:“也不是,微臣就是希望陛下能稍微有点自知之明。”

“……”

千清气笑了,“算了,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季英反倒有些好奇,“陛下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是得有多高兴,才能让一个又小气又斤斤计较的王居然不和他呛几句。

然而这一句,却是问到千清心坎上了。

他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哪儿的事。”

这种要说不说的态度,季英更好奇了。

这时,他才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说:“哎,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我现在也愁着。”

千清愁苦,季英顿时就不苦了。

他高兴得都没注意到千清拙劣的演技,一头扎进了圈套里,兴奋道:“愁什么?”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明目张胆,他顿了顿,换上一副关切的语气,“陛下说说,微臣也好为陛下分忧。”

千清又是一阵叹息,“哎,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寻美人的事给王后撞见了。”

季英一顿,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千清继续说道:“小泽鹿因为这个很生气。”

顿了顿,他才故意作出一副抱怨的模样,“哎,女人吃起醋来就是麻烦。”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季英渐渐面无表情起来。

“哄了好几天了都没哄好,”千清唉声叹气地看向他,“你说我愁不愁。”

你愁个屁。

你愁得脸色红润啊?

季英忍耐许久,考虑到教养的重要性,硬生生把各式污言秽语憋了回去。

但千清并没有做人的自觉。

他往前靠了靠,说:“来,你给出出主意,我怎么哄小王后?”

季英彻底面无表情:“微臣不知。”

“哎别小气,我忧心几天了。”

季英拳头硬了。

这天中午千清回去和王后一道用午膳时,奴才们发觉王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就连白泽鹿也察觉到了。

“什么事让夫君这般高兴?”

千清牵着她的手落座,“听说过一句话没,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高兴。”

“……”

白泽鹿决定不问。

千清似乎也不介意,他揉着她的手,说,“最近是不是好点了?我这两天牵你手,感觉不像以前那样冰浸过似的。”

“应当好了些。”白泽鹿说。

其实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体寒无非是来月事时痛些,也并非不能忍。

但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她不讨厌。

“看来调养这么久还是有点儿用。”

千清揉了会她的手,直到暖和后才松开,又给她夹菜。

他一边伺候着自己的主子,一边随口说道:“展西使者来了,你有没有认识的官臣?”

不等她回答,他又说:“不认识也没事,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不过,”想起她之前提过和展西相关的只言片语,千清补了句,“见不见都是小事,你看看有没有谁和你有过节,趁着他们现在在北元,赶紧把气出了。”

“……”

她一个公主,从哪里去和臣子有过节。

白泽鹿想了想,还是问道:“这次展西派来的使者都有哪些?”

“我只记得一个顾让,剩下的等用完膳带你去看使者名单,如何?”

果真有他。

白泽鹿莞尔一笑:“泽鹿与顾丞相到算是旧识。”

千清夹菜的动作顿住,状似若无其事道:“哪种旧识?就见过一面的那种?”

“顾丞相曾帮衬过泽鹿许多。”

千清抿了下唇,接过话头:“虽然帮衬,但其实并没见过?”

白泽鹿有些好笑道:“泽鹿在展西长大,怎会没见过展西丞相。”

“……”

千清安静下来。

片刻,他忽然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见的,反正以后也没交集。”

第29章 夫君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泽鹿便不见。”

白泽鹿眉眼很轻地弯了一下, 顺从地应了一句。

像是纵容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千清刚垮下去的唇角又扬了起来。

就当他是在无理取闹又怎么样。

“去也没事,夫君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继续给她夹菜。

白泽鹿到没说什么, 慢条斯理地用膳。

然而这话一落, 候在殿内的奴才们均是一滞,极为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众人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眼神, 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那应该就是听岔了。

王肯定还没厚颜无耻到这地步。

“用完膳一起过去?”千清放下筷, 侧头问她,“这几日不谈政事,还算和气,以后就说不准了,早点儿去?”

“好。”她轻声应了。

“可能会不太平。”千清忽然说。

白泽鹿微愣, 抬起头来, “什么?”

“展西。”

千清说:“南水出兵了,压在展西边境, 他们现在来就是为了这事。”

闻言, 白泽鹿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这些消息早有人告诉她,早在南水出兵的那天,消息便已经送到她这里来了。

一直到现在, 所有动向, 她也是知情的。

千清不该告诉她。

至少以王的身份,不该告诉她。

“别怕,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

“我不想让你通过流言来知道这件事。”

白泽鹿没有说话。

他顿了顿,道:“我会处理好,不会让展西出事。”

“没关系。”

她终于开口,“夫君不必因为泽鹿就左右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句话, 千清忽地抬了下眼皮,观察她的神色。

她平静地看着他,就像展西不是她的国土,而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千清眉心轻轻一动,没再说什么。

用完膳后,千清便带着小王后去了另一处宫殿。

他一边将使臣名单递给她,一边吩咐下人准备安排晚宴的事。

白泽鹿扫过名单,并不怎么在意。

只要顾让在,话语权就落不到旁人身上。

此处宫殿是千清用来处理政务的,臣子呈上来的奏折、贴好标注的舆图、甚至是一些密信,均摊在案几上,一点儿遮掩也没有。

白泽鹿放下名单,看向不远处正和下人吩咐晚宴一事的人。

一点儿没注意到她,任由她坐在案几前,毫不设防。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撤回视线,眼睫垂下来。

摆在面前的是做了好些个标注的舆图,上头有几处地方的划痕明显,像是挪动过多次以后留下来的痕迹。

“夫君。”白泽鹿轻声喊他。

“来了,”千清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而后视线转回,砍下后面的话,草草收尾,“剩下的让裴玄之去安排,有不明白的也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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