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都快把那块地板给踏碎了,对方连头都没抬一下,更别说主动跟他说话。
靳羽蔫蔫地趴在桌子上,连笔记都不想整理了。
这段时间他把各科的笔记都给整理了个遍,认真程度连上辈子的高三都比不上,可他现在意兴阑珊,一点心情都没有。
老江来的时候,班里还在闹哄哄的说着话,他在窗口处找了个极其隐蔽的位置,默默注视着里面的一切,等到看的差不多,心里有数了,进去就是一通长长的点名,施施然把人带到走廊批评。
面对周瑞阳的时候痛心疾首,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你看看靳羽,再看看你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好学的同桌,你难道一点都没被影响到?”
这段时间靳羽的认真老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看着整天吊儿郎当的周瑞阳,也就越发怒其不争。
周瑞阳轻车熟路:“老师我知道错了。”
典型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老江无比心累地背着手离开。
这真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没有之一。
顾臻然一反中午的做法,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就背着书包径直从后门离开,三分钟的时间,走快一点,到校门口刚好放学,门卫开门放人。
坐在讲台上值日的班干部没敢管他,看见了当没看见,最后索性自己也收拾了东西下去,准备放学回家。
靳羽回头没看见人在还有些茫然,就听旁边的人提了一嘴,说新同学还没打铃就背着书包先走了。
他哦了声,兴致缺缺。
老方在离学校半条街的地方等他。
老方是家里的司机,靳羽不想那么高调,就让他每次都把自己放在离学校还有半条街的地方下车,今天的靳羽出来比以往晚了几分钟,看起来情绪也不是很好,老方看着后视镜,小心翼翼发问:“少爷今天在学校过的不开心?”
靳羽愣了下,“出来的时候上了个厕所。”转头看着窗外,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
车子缓缓开动,几分钟后,窗外猛的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靳羽连忙出声让老方停车。
刚刚那个是不是顾臻然?
第9章
顾臻然背着书包,慢慢拐进一条少有人走的小道,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七八个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的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耳朵上还赶时髦打了一排耳钉。
银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泛着渗人的光,几个小混混勾肩搭背跟在他身后,顾臻然毫无所觉,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靳羽的视线中。
几个小混混相视一笑,同样拐进小道,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靳羽心里着急,开了车门就往外跳,一边朝顾臻然的方向跑,一边交代老方:“我还有点事情,先不回家了,你先走,不用等我。”
声音还回荡在老方的耳边,靳羽人却已经跑的没影了。
靳羽赶到的时候,顾臻然正被那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为首的是个黄毛,耳朵上戴着一串闪瞎人眼的耳钉,牛仔裤上特意弄出几个破洞,袖子一撩,大喇喇地露出底下的刺青。
是这个时代正流行的非主流打扮。
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野草,牙齿上下咬合几下,噗的一声吐出,学着电视上的古惑仔,搓了搓手指,语调拖长:“哥们儿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兄弟是不是支援一下哥几个?”
见顾臻然不说话,那人又笑道,“哟,原来还是一个哑巴啊。”旁边几人十分给面子的哄笑起来,眼底闪烁着深深的恶意。
他语气忽的一变,拍了拍手,“哑巴怎么了,哑巴正好,说不出话来,以后就可以一直支援哥几个了。”
“就是就是,就算要回家告状,难道他还能说的出话来不成?哈哈哈。”
刺耳的充满恶意的哄笑声中,其中一个人上下扫视了几眼顾臻然,认出他后,眼底露出深深的鄙夷:“大哥,他是顾臻然。”
“谁?”黄毛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人又解释,“五中的那个,她妈做那个的,最后吸..毒死了的那个顾臻然。”
“哦?原来是他啊。”黄毛摸了摸下巴,目光诡异:“他.妈是做那个的,想必他的活也不错吧。”
他啧啧了两声,忽然偏头朝旁边狠狠呸了声,一副恶心的不行的样子:“可惜了,哥对男人没兴趣,更别说是个说不定被多少人玩过的。”
他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嘴里骂骂咧咧的,“艹,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居然是个恶心人的。赶紧把钱拿出来,然后滚吧。”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顾臻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某一个黑点上,漆黑的瞳孔里一片专注。耳边的喧嚣被他自动隔离,像是已经习惯了听这些话,又像是完全漠然。
无意义的谩骂依旧在持续,嘲讽声夹裹着巨大的恶意朝他涌来,人们在他的面前似乎天生有一种优越感,轻易就能脱下身上那层人类的伪装,露出底下狰狞的野兽。
良久,他轻微地叹口气。淡漠地将爬到自己脚边的蚂蚁踩住,轻轻碾进肮脏的泥土,骨节粗壮的手指微动,摸到了一直藏在口袋中的一根银丝。
银丝的一头被磨得分外锋利,轻轻一碰,一颗饱满红润的血珠就跃上他的指尖。带着隐隐约约的痒痛,提醒着别人它的存在。
即使隔着衣服,顾臻然依旧可以感觉到残留在上面的冷意。他在心里默数,表情怜悯,像在做出献祭之前的祷告。
三。
二。
略有些长的发遮住眉眼,站在巷子外的靳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心情。
他光是听到那些污辱人的话就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更何况顾臻然是当事人。
秀气的拳头捏的咯咯响,赶在那些人说出更多难听的话之前,冲进巷子,逮住黄毛就狠狠揍了一拳。
“艹,是哪个多管闲事的敢打老子?”
靳羽一声不吭,拳头却挥得毫不留情。上辈子他跟顾臻然学过几手,知道哪里打着痛又不会留下痕迹,教训这群不懂得怎么尊重人的人正好。
凄厉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小巷响起,黄毛的兄弟们互相看了一眼,达成某种共识,神情愤怒地冲上前去想要将人给解救出来。
靳羽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在人群中左右腾跃,手却一直没把黄毛给放开。黄毛不仅要挨靳羽的打,还得承受自己那帮人时不时的误伤,不一会儿就被打的哇哇大叫,扯着嗓子喊饶命。
沉默的倒数声戛然而止,锋利的银丝重新压在口袋的最底端,祭祀收敛起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离开了他的祭台,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满。
他沉默着,看那个人再次为他出手,动作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鄙夷的谩骂被凄厉的惨叫取代,深深的恐惧推搡着面上的高人一等,他的唇角勾起,却是一个透着深深寒意的弧度。
一定很疼吧……
到了最后,连惨叫声都难以发出,黄毛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靳羽这才停住了手。他冷着脸,斥那些人:“滚。”目光在沉默了整个过程的人身上停顿一瞬,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抿了抿唇,目光无措,面上有些别扭,又想为自己辩解,强调:“我一般不动手打人的。”
光是他碰到的就有两次,他没看见的时候,顾臻然肯定遇见过更多的欺负,万一他以为自己跟那群人一样,动不动就用武力欺负人,他以后还怎么让顾臻然心甘情愿地跟他服软,求自己给他补习功课?
九月底的夕阳混杂着灿烂的金和浓烈的橙铺撒在身后,幽幽的小巷里,脚底的影子被无限拉长,脸上细小的绒毛有一种剔透的光彩,圆溜溜的杏眼却莫名有些委屈。
就好像刚刚把那群人给揍趴下的人不是他一样。
搭配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看,这句话实在不像是解释,倒像是在吓唬人。越描越黑,越黑越想描,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
反正他顾臻然上辈子爱惨了的人是他靳羽,他再怎么样,顾臻然都得全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