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直了唇,同样不说话了。
顾臻然忽然开口:“你听见了吧?”
靳羽茫然:“什么?”
“我,”顾臻然朝靳羽走去,他虽然身材瘦削,个头却要比对方高,离得近的时候,看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关于我的母亲,他们说的没错。”
年轻的貌美姑娘被倾心相恋的爱人抛弃,深受打击之际却发现自己怀孕,她选择逃离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
从头开始总是会比较艰难,更何况还怀有身孕。生活的不如意,感情的失败使她对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充满了恶意。
刻意的漠视,醉酒之际的谩骂殴打。
后来女人染上了毒..瘾,为了满足那些虚幻的美好,辗转于不同的男人身下。
然后死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深夜,第二天被她的孩子发现。
顾臻然低头看他,声音缥缈,像从遥远的时光深处传来:“现在,你还要再来接近我吗?”
三番两次的接近他,总是在他的身边出现,用那种隐含着心疼的目光看他,用行动来告诉他,“我会保护你”。
有些东西,不曾拥有的时候不会想去得到,得到了之后再想放手,不啻于掏心剜肉。
他神经质的一笑,嘴角的弧度有些凉薄,眼神深处却盛着满满的悲哀。
可若是,就算他握紧了掌心,想要离开的东西也挽留不住,注定要失去呢?
他敛了神情,语气淡淡道:“你回去吧。”
靳羽被他问的失了声,他怔了怔,忽然凶巴巴地问他:“那,那后来他们说的?”他有些难以启齿。
不只是顾臻然对他有占有欲,他对顾臻然同样也有。他相信顾臻然,但还是想要亲耳听到他开口否认。与信任无关,纯粹是爱人的独占欲作祟。
顾臻然被他问的有些惊讶,突然笑了起来,“那些话自然是假的。”
一个人想要活下去有许多种办法,哪怕有些方法会让他过的十分艰难。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走上那个女人的老路。
他感激她生下了他,可大多数时候,他恨她生下了自己。
顾臻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他的眉眼凌厉,深色的瞳孔黝黑,眼底好像天生就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漠然和不关心。
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的漠然散开,唇角微微向上勾起,盎然的春..意和生机渐渐晕染他冷.硬的眉眼,就连头顶璀璨的星光都要来凑一把热闹。
有些过分灿烂的夺目。
上辈子,顾臻然对他从来不吝于笑容,那时他不知道珍惜,只觉得习以为常,这辈子看惯了漠然的顾臻然,再次见到他脸上露出的稍显青.涩的熟悉笑容,靳羽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瞬。
他挪开眼,舔了舔..唇,干巴巴地道:“哦。”
顾臻然像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那个灿烂的笑容转瞬即逝,他依旧居高临下,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回去吧。”
身后传来老方着急呼唤的声音,靳羽抿了抿唇,有些不舍:“那我走了。”
顾臻然克制住想要将他留下的冲动,目光微动,转身率先离开。
总有一天,他会将他的光摘下。
然后,他将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第10章
靳羽往后走的时候,老方正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
靳羽开门下车就跑,他可不能直接丢下车就来追,等他找好地方停车,再回到原点,别说靳羽人,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虽然靳羽说让他先回家,不用等他,可他看靳羽那着急忙慌的模样,哪里能够真的放心,自己先离开。
老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少爷,回家吗?”
靳羽回头看了一眼被甩在身后的小巷,里面此时有零星的人影路过,却没有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走吧。”
靳羽回去的时候受到了林美君和靳东升的热情问候。
靳羽向来是个乖孩子,又有家里的司机每天接送上下学,回家的点基本每天都是一样的,今天晚了十几分钟,一群人就已经担心的不行。
各种有的没的,可能的不可能的想法都冒了个遍,最后还是靳东升稳重,把这些不靠谱的想法给一个个怼了回去。
毕竟他是第一时间跟老方通过电话,知道详情的人。
靳羽心里有事,面对家人的关心,不自觉就把跟老方说的那一套搬了出来,犹豫了一下,把顾臻然的名字给说了。
林美君和靳东升对此表示很欣慰。
他家羽毛儿什么都好,就是不大爱跟同龄人玩。还小的时候就把同龄的小孩子怼哭过,后来慢慢长大,除了几个关系好的,都没怎么听他提起过别的朋友。
以前周末有空,还会和几个朋友约着出去玩,最近半个月别说出去玩,就连电话联系都没有。
顾臻然这个名字可是他们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见,儿子交了新朋友,他们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林美君把果盘往靳羽面前推了推,一脸慈爱:“儿子,什么时候有空,把这个顾同学带到家里来玩玩,妈妈让王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靳羽支支吾吾,“再说吧。”
晚上十点半是靳羽惯常的睡觉时间,他喝过了王妈准备的温牛奶,换上睡衣关灯,躺在床上却完全睡不着。
顾臻然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些过往,他以往只知道顾臻然是顾家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并不知道他在回顾家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时他还不喜欢他,对于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去关注,等到后来喜欢上了,对这些过往又没有了解的兴趣。
他不问,顾臻然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今天先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事情,后又听顾臻然语气淡漠地提起,他心里有些无措的慌乱。就好像隔着遥远的回不去的时空,他终于开始触摸那个男人的过往。
他强..迫自己睡着,睡梦中满是年幼的顾臻然亲眼看着自己母亲堕..落沉..沦,最终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的画面。
晚上没睡好,早上自然就起晚了,林美君在房间门外温柔敲了敲,听到屋内传出的靳羽的回答声才转身回了房。
到学校的时候靳羽精神有些不大好,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书,目光时不时从门口扫过,生怕错过某个人的到来。
他一下一下地戳着课本,半天翻不了页。
然而直到早读课的上课铃打过两遍,顾臻然都没来。
靳羽有些坐不住了,他索性把书本放下,就那么目光巴巴地瞧着门口。怕顾臻然会从后门进来,还时不时回头瞧一眼后门。
周阳瑞好奇死了,他探头看一眼门口,外面除了空气,什么都没看到,又回头看一眼后面,嘿,今天新同学没来上课。
上次那个黑沉沉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直到现在心里还有点打鼓,今天见新同学没来,他还有点高兴。
昨天他都没敢往后面走,也没敢去扔垃圾,每次要么是塞给王建,要么就是趁人不在的时候才匆匆忙忙去一趟。去了也是赶紧回来,连跟后排同学唠嗑联系关系的时间都没有。
搞得他丢个垃圾跟民国时候的地..下..党,特..务..接..头似的,心里说不出的辛酸。
周阳瑞:“羽毛儿,你看什么呢?跟个望夫石似的。”
靳羽没空理他,眉头蹙着,被打趣了也没吭声。
他蹙着眉头在心里回想,昨天他离开以后,那群人会不会再次回来,或者是不是又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推了一把坐在外头,一脸好奇,把他的路堵得死死的周阳瑞:“让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周阳瑞挪了挪屁股,让出一条勉强能通人的道:“你去干什么?”
“上厕所。”
周阳瑞把根本就没翻页的书一合:“我也想上厕所,你等等我一起。”见靳羽脚步没停,嗷了一嗓子,“你等等,我就拿个纸!”
靳羽没等上厕所还要约着伴一起的周三岁,脚步一拐,去了老江的办公室。
老江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顺便跟其他的老师唠嗑,见有自己班的同学来了,轻咳一声,立马端正自己的老师形象:“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