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玺心疼地抱住他,“我会和书昀兄一起养,养好了就放到芙蓉园,可好?”
魏禹拍拍他的头,“你也很乖,叫‘哥哥’就更乖了。”
李玺毫不犹豫:“哥哥。”
魏禹顿时笑了,拍拍他的头,“乖,哥哥给你捉蚜虫。”
李玺:“……”
他该庆幸如今是冬天吗?
不然真要吃蚜虫大餐了!
魏禹原来住过的那个小棚屋早塌了,李玺又让人新建了一个。
外面看着破破烂烂,里面……同样破破烂烂。
一张摇摇晃晃的小窄床,是土坯和木板搭成的,一个土坯砌的小灶台,没有锅,只在灶上架着个破瓦罐,灶旁放着个歪腿小杌子,像是小孩子胡乱用木头钉的……
然后,就没有了。
棚屋很低,棚顶尖尖的,向两侧倾斜下来,魏禹这样的身高走进去,腰都直不起来。
魏禹倒是适应良好,熟门熟路地进了屋,把翻倒的小杌子扶起来,拍拍床上的土灰,撩起衣摆坐下,又把装书的木匣子放在床上,十分小心地掏出里面的书。
然后,便专注地翻看起来。
神情从容,丝毫没有嫌弃的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
李玺瞬间泪崩。
他只知道书昀兄小时候过得差,却怎么都没想到,差成这样。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冬天这么冷,风呼呼往里刮,棚顶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
床上连被褥都没有,这么睡一夜,还不得冻死?
李玺扭头,看向无花果。
无花果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问了村里人,也向姜家人确认过了,魏少卿被赶出村子后,就是这么住的,太冷的时候,就……”
他顿了一下,艰涩道:“……和猪仔挤在一起睡。”
李玺张了张嘴,喉咙里仿佛憋了个大疙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书昀兄。
那么爱干净的书昀兄。
小小的,瘦瘦的,只有六岁的书昀兄。
居然……
居然住过猪圈。
“无花果,明天,不,现在,去把姜刘氏揪过来,丢进猪圈。”李玺捏着拳头,气到发抖。
无花果早就忍不住了。
胡娇和熊熊子也跟过去了。
没一会儿,便听到姜刘氏杀猪一般的叫声,姜家三个表兄追在后面,连连讨饶。
魏禹注意力从书上转移开来,拉住李玺的手,指了指棚顶。
“坏人来了,小虫快飞到上面。”
李玺哑着嗓子,说:“我现在不会飞了……不过没关系,我现在不怕他们了。”
外面,胡娇似乎做了什么,姜刘氏哭喊得更大声了。
魏禹有些急,一把抱起李玺,想把他塞到棚顶。
李玺反手抱住他,哽咽道:“书昀兄,还是我养你吧,从今往后,再不让人欺负你。”
极品亲戚不行。
门阀显贵不行。
谁都不行。
第132章 不只黑暗[一更]
魏禹抱着李玺, 脑海里闪过一幅熟悉的画面,然后,他就照做了——
他捏着他的下巴, 把他的脸抬起来, 亲了亲。
李玺眼里的小泪花一下子憋了回去,“你才六岁,就会这个了?”
“小虫在说什么?”魏禹歪歪头,像是不懂,也像在装傻。
李玺扑哧一笑,“我要把你这几天的模样画下来, 等你好了,重金来赎。”
魏禹不大在意的样子,只是对李玺那张开开合合的嘴感兴趣,于是低下头,又亲了亲。
软嘟嘟, 水润润的。
很好吃。
“六岁”的魏禹不懂得克制, 既然好吃, 就要多吃一下。
李玺也好想他了,没憋着,勾着脖子迎上去。
外面,姜刘氏还在鬼哭狼嚎,小胡娇不为所动,果断地把她扔进了猪圈里。
结果,小猪崽们都嫌弃她,哼哼叽叽地拿鼻子拱她。姜刘氏被拱到粪坑那边,瑟瑟发抖。
姜家三个表兄总不能看着亲娘被活活冻死,心一横, 跳进粪坑,跟她挤在一起,勉强取暖。
当年,魏禹受过的罪,李玺帮他还了回去。
魏禹似乎并不在意,都没有出来看一眼,只抱着他的小虫虫,贪婪地亲着,直把李玺亲得手软脚软、小声讨饶都不肯停下。
李玺蹭蹭他的脸,软声道:“天冷的时候,不用和猪崽睡了,抱着我睡,可好?”
魏禹犹豫了一下,说:“你要睡草窝。”
李玺炸毛,“你都亲我了,还嫌弃我睡床?!”
魏禹笑了一下,摸摸他的脑瓜壳儿,“乖了,不气。”
李玺醋了,“你是在摸我还是在摸你的小虫子?”
“你就是小虫。”魏禹认真道。
李玺呵呵呵:话本里的小受君最惨不过给白月光做替身,他倒好,替的是一只虫!
“我不管,我就要睡床。”李玺往床上一滚,耍了。
魏禹叹了口气,拍拍他背后的“壳”,无奈又宠溺地说:“那就睡吧!”
李玺顿时开心了,往里侧拱了拱,“你也睡,抱在一起才暖和。”
“要等一下。”
魏禹把灶上的瓦罐取下来,铲了一堆积雪,烧火煮开,然后沾湿帕子,给李玺擦洗干净手脚,又擦了擦自己的。
土灶简陋,瓦罐也很破旧,没有盆,只能用刨开的葫芦代替,魏禹却从容淡定,没有丝毫抱怨。
甚至,等待水开的过程中还顺手打扫了一下屋子,把仅有的几样东西摆放整齐,浮土草屑扫到外面。
又抱来一撂干净的茅草,盘成一个小窝,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小草窝上,直到弄得柔软又温暖,才把李玺抱进去。
然后,温声叮嘱:“小虫乖乖睡,哥哥要温书。”
那副认真又安然的样子,和在王府里过着优渥生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李玺突然想到了一个比喻——
他的书昀兄,就像一粒雪莲中子,就算扔到冰天雪地中,也能顽强而从容地活着,并开出美丽的花,惠及他人。
李玺抱住魏禹的腰,他相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移情别恋了,没有人比书昀兄更好了。
他对魏禹,除了始于颜值的喜欢,耽于真心的爱意,又多了陷于才华的敬佩,忠于人品的崇拜。
……
李玺乖乖地蜷在草窝里,手悄悄凑到魏禹手边,又悄悄地勾住。
魏禹勾了勾唇,眼睛没从书册上移开,只是手指动了一下,把他微凉的指尖包在掌心。
屋外,无花果带着飞龙卫端来一个个火盆,又一人拿了把大蒲扇,把烧着的热气对着草棚扇啊扇。
飞龙卫们内心十分复杂。
他们听过许多前辈的故事,故事里有刀光剑影,有从龙之功,有死而无愧,唯独没有帮主子追男人,还是以这中诡异的方式……
“兄弟们加把劲啊,可别让阿郎着凉!”无花果给大伙端上好酒。
“得嘞!”众人齐声应下。
等着将来,他们垂垂老矣,定要把小福王和魏少卿的故事讲给后人听。
就……挺带劲的。
另一边,胡娇挥着小皮鞭,正在拷问猪圈里的三兄弟,把他们曾经欺负魏禹时的细节记下来。
李玺会替魏禹一一还回去。
第二天,魏禹要起床割猪草,李玺也连忙跟了出去。
清晨的风很凉,他穿着厚实的狐裘,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居然还能灵活地跳来跳去,绕着魏禹转圈圈。
“书昀兄放心,再也不会有人敢把你推进陷阱里了,昨天在猪圈那些坏人差点冻死!”
“你还遇到过野猪是不是?不用怕,别管野猪还是黑熊,要敢过来,我一箭射死——”
“啊!!!书昀兄!有蛇!!!”
李玺一下子蹿到魏禹身上,手脚紧紧缠住他,吓白了脸。
魏禹不由笑了,“不是说保护我吗?”
“你你你、你先把蛇弄走,我我我、我再保护你。”
魏禹好笑道:“冬天蛇都不出洞。”
“真有真有,你看!”李玺颤着小爪子,指向枯草丛。
魏禹挂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李玺瞬间攀得更紧了,“不要去!蛇咬人!”
“不去怎么看?”魏禹无奈道。
“用这个,用这个把蛇挑走。”李玺递给他自己心爱的小尖棍。
——就是当初在柴房里魏禹扎大腿的那个,李玺当宝贝似的收藏着。
魏禹握在手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细碎的画面——他的小虫躺在柴堆上,蜷着腿,红着脸,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