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乡亲们呼和着看热闹,喧闹的打趣声传进新娘子的耳朵里,惊得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在门槛上。
商秋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她的手臂,却在指尖触到那细滑喜服时,被一下抽了回去。
他心下一怔,晶亮的眸子微微垂下。待新娘子继续往前走,他一个步子跃上前,凑近耳边问:“师父可是紧张了?”
喜帕另一端的人略略抬了头,脚下踩着厚底的绸布鞋,看着只比商秋矮小半个头,她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
行完成亲仪式,新郎新娘一起被引进了后院的新房里,敬酒的事情就留给了刘员外他们。
日色将尽,夜幕降临,昏暗的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小镇。
贴满大红喜字的房间里,烛光莹莹,喜婆们已经退出去了,只有两道身着喜服的身影并排坐在床榻边,相对无言。
商秋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屈,指骨攥紧泛白。
眼前的人不说话,他就不敢开口,直到那人坐不住了,抬了抬手,他才探着手扶上去:“师……师父,要不要把盖头拿下来?”
回应他的一个轻微的点头。
不待商秋上前,原本端坐的新娘子站起身来,长袖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头上鲜红的盖头拽了下来,丢到一边。
“哎呦,闷死我了。”
“师……祝师兄?!”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商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眉头微蹙。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亲眼看见师父进房间里换衣服的,也是他亲自在门口把人接出来的,不过一转眼的时间,怎么突然就换了个人?
还是个……男人!
商秋咬了咬牙,忍下一句脏话。
“怎么,不是你师父很失望啊?”祝云帆斜勾起唇角,一双桃花眼在浓妆的拖衬下,显得愈加勾人的魅惑,红衣似血殷红,像极了一只正在吸引猎物的妖。
商秋攥紧拳头,面色骤然冰冷:“我师父呢?”
“师叔啊,她可能不知埋伏在哪里看戏了吧。”
提起这个他就生气。
祝云帆翻了个白眼,一副明明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有气也不知该往哪里发。
本来这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的,他只需要跟着弟子们换上百姓的衣服,躲在人群里埋伏就好,可谁也不知临月突然从哪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竟把他拖进去换上了喜服,自己临阵脱逃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这破衣服竟然该死的合身。
祝云帆拽下发髻上重得要死的发冠,丢在红被子上。方才走路时,细长的流苏一直啪啪打他的脸,他还不能伸手撩开,免得被人看出这不是个女人家的手。
看着祝云帆这一系列嫌弃的动作,商秋拧了拧眉心,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师父有没有跟你交代过什么。”
“没有。”祝云帆说。
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来不及交代。
两人互相嫌弃的望了一眼,对面相顾无言,直到外面的酒席彻底散了,苍凉的月色挂上了夜幕。
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祝云帆正要脱下外衫,换上自己的衣服,免得等会儿打架时,这身繁琐的衣服耽误他发挥。
突然屋外一阵狂风刮过,吹得门口的树枝唰唰作响。
两人骤然警惕起来,撤退到床边,抬手将两边的帷幔放下,隐身其后。
细纱的红色帷幔轻轻晃动起来,隐隐的烛光映照摆动,两人皆屏气凝神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片刻,木门的中间踏进一只女子的绣鞋,精致小巧,玫色的长裙随步伐轻摆,只依稀能看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向他们而来。
第15章 情毒 难道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贴满喜字的新房周围霎时聚起一道阵法,玫色的流光微微晃着,带着一丝嚣张嗜血的味道。
屋外风平浪静。
孑身立于屋顶之上的临月白衣翻飞,右手稍稍张开,幻化出一柄幽蓝长剑,她勾了勾唇角,抬剑直向屋内那抹妖娆的倩影。
阵法被一剑劈开,凌厉的剑锋将正在做法的花妖震开,猛吐一口鲜血。
临月落在帷幔前,身后两个小弟子并排躺着,显然已经被花妖的阵法吸入,开始做梦了。
花妖踉跄起身,睁大一双媚眼瞪着临月:“是你?”
“又见面了,月娘。”
临月颔首,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早就猜到是我了?”花妖如此说,又摇了摇头,“不对,你要是早就猜到是我,又怎会留我至今,还眼见着我害人不管?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临月想了想,她该怎么说呢,说她看过剧本,还是说她穿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都懒得动手?
“镇上起了妖邪,都是新婚的小夫妻离奇死亡,可偏偏薛家只有薛秀才死了,他的新婚妻子却安然无恙,还一直安稳的为他守寡,从这开始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再往后就不用我再明说了吧,你的马脚太多,想不发现也不行啊。”
花妖冷哼一声:“不愧是乾元山长老,就是比那几个小弟子聪明。但……聪明也没什么用,还不是得被我控制?”
临月眉色骤然冷了一下,似乎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禁不住向后瞥了一眼。
两人一句一句的打太极,都在试探着对方底细,不敢轻易出手。
花妖被重伤两次,强撑着残余的气息恢复修为。而临月则碍于身后的两个小弟子,不知道他们的梦境进行到哪一步了,若是现在打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身后商秋悠悠转醒,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看似梦里春风得意。
“师父!”他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却又在临月看向他时隐去了,“师父你终于来了。”
临月点头:“嗯,你没事吧?”
花妖见状,不禁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可能、从我造的梦境里出来?”
她不敢相信竟有人能破了她的梦境。
商秋抬眸看了眼身前的临月,又垂下头没有回答。
花妖才修炼二百年,修为低微,原本化出人形都勉强,更不知自己的修为有什么作用。可自从那一夜,负心汉大婚,她一怒之下对他动用了妖术,她才知自己的能力是造梦。
但她觉悟的太晚,且心里充满了对渣男的恨意,一心只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所以造出来的梦就都是噩梦了。
自花妖妖术觉醒开始,就没有人能逃出她的梦境,这还是第一个。
就连临月都有些诧异,花妖最擅造梦,且造的梦境几乎都是噩梦,噩梦惑人,一旦进去了,若非有强大的意志力,是不可能自己出来的。可小徒弟竟然凭着自己破了花妖的梦境?
她不由得感叹,难道这就是男主光环吗?
作者真是男主亲妈了。
阵法被破,花妖眼见形势不利,便趁两人目光对视间,一溜烟逃走了。
临月看了眼还被困在梦境中的祝云帆,捏了捏拳头,布下一个保护的阵法,随即抓着小徒弟的胳膊一起追了出去。
来都来了,这回可不能再让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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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浓,太平镇的后山上漫起层层浓雾,将整片竹林笼罩其中。
临月在竹林里驻足,前方浓雾遮眼,像一个巨大的迷阵将她困顿其中。她方才明明追着花妖进来的,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寂静的竹林发着瑟瑟声响,临月还记得,这是原书里祝云帆骗她中情毒,要害她身败名裂的地方,她也是因此才能穿过来。
花妖引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身后小徒弟安静地跟着,临月走一步他就跟一步,不敢越前,也一步不落。
临月见他面色一副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回头问:“你刚刚到底梦到了什么,竟能从花妖的阵法里逃出来?”
“我……我也没梦到什么,就是以前讨生活的日子吧,去要饭,没要到还挨打了。去捡人家不要的菜帮子,结果被野狗追好几里路。”
商秋耸耸肩,说得云淡风轻,或许是那样的日子就算是噩梦了,所以他才能花妖的梦境里逃出来。
闻言,临月也不再多问。
他以前的日子确实悲惨,还有后来临月加给他的阴影,再大的噩梦也不过如此了,还有什么能让他更害怕的?
心里如此想着,不禁一阵抽动,临月伏着竹子,一手捂住心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