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友情”这层薄纱阻隔暗潮汹涌般的暗恋,无理取闹不用适可而止,流泻情意,必有回响。过分亲密也没有罪孽可言。
真正确定喜欢男生后,乔年独自挣扎矛盾过,陷入阴晴不定曾也伤及过无辜。
后来,他坚信彻彻底底逃离梦魇的唯一方式便是勇敢。
一个生性胆小怯懦的人,用情至意乱的亲吻,俗不可耐的告白,欲盖弥彰的动作,一次次撞破朦胧的假象。待粉雕尽碎后,他堂堂正正站在喜欢的人面前,从头到尾,不再遮掩。
原请珵从没想明白乔年为何如此执着于自己,他只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插科打诨不醉不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总角之宴到暮年之交,如酿一壶老酒,待年岁醇久,品恍然过往。仅此而已。
乔年此刻坦然地站在原请珵的面前,近在咫尺,指尖下触之可及,连雪融化在脸腮细细的粉绒上清晰可见,他很乖,乖得像月光,像童话故事的结尾。
原请珵凝视着他,颇为严肃地说:“乔年,最后一次再告诉你,我是直的,就算地球上的女孩子灭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上男生。但你不要担心,我理解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无论你喜欢男的女的,都是我的好兄弟。”
无聊至极的客套话。
乔年想象自己抓狂地翻箱倒柜,哭嚎着拉出一个个抽屉寻找被自己亲手扔掉的友谊,他想摔烂家里的花瓶,撕破一张张未寄出情书,歇斯底里学狗吠,把墙壁撞得血流成河,最后,他只是勾了勾嘴角,轻声地总结:“十几年了。我只喜欢你。”
原请珵不多言,只是平静道:“过来,别站在风口,太冷。”
说完,原请珵正欲拉过乔年的肩膀,乔年往后退了退,明摆有意的躲闪。
乔年先顿了顿,没出声,尔后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回道:“女孩子那么可爱,不要诅咒她们灭绝。”
酒宴结束,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乔妈远远叫了一声乔年,乔年应声,他和原请珵道了晚安,很快转过身,匆匆忙忙地离去。
时间道不明说不清的戛然而止,该说的话早已全盘托出,怎么现在又感觉如鲠在喉?
漫天小雪,为原请珵心中的空白加一层冷霜。
第8章 担心
第二天,大中午,难得太阳公公显灵,橙亮的光芒普照大地,天气一好,心情就好,路边行人个个满面油光,印堂发红。一窝流浪猫狗才敢从漆黑的车底冒出头,光明正大地拽下晒在绳子上的最漂亮的花被子,几只一齐躺在柔软上,打滚儿,烘肚皮。
李鑫家开面店,他在面店门口地上铺张席子,将猪耳和腊肠等腌肉取出再暴晒几次。忽然,一只脏兮兮的白毛小奶狗兴冲冲飞过来,在李鑫面前欢快地摇尾巴,吐舌嘿嘿个不停,朝着肉干流哈喇子。
“谁家的小傻狗,赶紧走开,否则,别怪我杀生!”李鑫蹲下,恶狠狠盯着它,挥手驱赶道。
“我家的。”
“啊?”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他,李鑫抬头,“原哥啊,您怎么来了,稀客啊,来吃面?”
“嗯。”原请珵单手将小狗捞起,屈在胸前,“刚刚路上救了一只流浪狗,结果它一直跟着我,看着还挺热乎,估计营养丰富的,先收来了。”
“蛮可爱的,不过你家都有大橘了,给它配个狗媳妇儿啊?”李鑫逗了它两下。
“什么大橘,我家小猫姓绝世,名甜心,英文名sweet。”原请珵嫌弃地说。狗头一下凑到李鑫面前,水汪汪的大眼,无邪地望着他,“这个你要吗,给你下酒菜。”
“大可不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鑫断然拒绝。
“那归我了。”
两人边走边进面店。正值饭点,生意兴隆,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原请珵点了碗鸡丝拌面,李鑫给他上了面食后,犯了懒惰,干脆坐在原请珵旁边与他唠嗑。
“你记得咱们高中班级回回第一那个陈宇吗,就我同桌。”
“回回第一的不是我吗?”
原请珵夹点肉条喂小狗,不知廉耻地说。
“得了,别吹牛逼。”
“他怎么了?”
“他被学校安排参加什么全省大学生马克思竞赛,在家疯狂背书,学到胸闷,人晕了,前几天凌晨给送医院了,这些学霸世界我不懂...”李鑫自叹不如,又感到怜悯。
“这比赛很重要吧,陈宇一直是非常认真优秀的人。”原请珵佩服道。
“昨天我去医院看他了,好多了,不过他在医院也不忘初心,坚持学习...话说我出了医院门口,你猜我遇到了谁?”
“女鬼。”
李鑫白他一眼,“是你家那位。”
“乔年?”原请珵脱口而出,不经大脑,说完,他噎了一下。
李鑫点头:“嗯哼。”
原请珵一下方寸大乱,尽量装作漠不关心地问:“他从小就是医院VIP会员,这回又得什么病?”
“我问了,他发烧了,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医院吊水,怪惨的。现在早上估计回家了,最近天气无常,挺容易感冒的。”李鑫想到什么说什么:“哦,还有啊,我大学女神朱倩倩...”
“李鑫,你打微信电话给乔年,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原请珵打断了李鑫接下来的话题。
“我刚就问过了,他说他还行,准备吃午饭了。”
“再打一个。”原请珵强制要求。
“不用了吧,现在可能午睡了,打扰他休息干嘛。”
“他肯定没睡,不是这个点。”原请珵把小狗举起,面对李鑫,轻轻摆弄它的双爪,说:“它刚刚偷偷对我说,它想见见乔年是不是长得比它还傻。”
“汪汪——”小狗应声。
这一出拐弯抹角,李鑫心有答案,忍笑:“哟,你这么担心你家宝贝年年啊?想他啦?原请珵,有种你自己打啊。”
原请珵将衣袋里手机塞得更深,理直气壮地说:“一我没流量,二我没种,三我有你。”
“好家伙,您老不是无限流量霸王卡吗?”李鑫这对眼睛已经看透了所有爱恨情仇。
原请珵放下勺子,喝完最后一口紫菜虾米汤,“我吃完了,打吧。行动是第一生产力。再坐下去,我们都要生出几颗舍利子了。”
原请珵的嘴炮开始,李鑫摆摆手,作为老好人,他立马连声答应,又偷偷嘀咕:“爱瞎折腾的俩作儿精。”
微信视频电话一打过去,响几声,对面就接通了。原请珵竖起食指,对小奶狗嘘了一声,自己也安安静静地坐直身子。
网络通畅后,两张怼镜的大脸一上一下塞满屏幕。
“怎么了,宝贝,你又想我了?”乔年仰躺在床上,鼻孔朝天死亡角度,单手握着手机讲话。
厚重的棉被鼓得老高,如五指山压着,他音色哑哑,还有点撒娇的意味。
李鑫眼珠偷偷斜睨一下身侧的原请珵,对方森森的冷眼刺过来,猝不及防。
李鑫不寒而栗,觉得自己像被大闸刀架着脖子说话,于是,开门见山道:“你身体怎么样?脑子没烧坏吧?”
“烧还没完全退...但还算清醒。嗯...至少我还会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乔年鼻音绵绵,语调懒洋洋的,冷白皮与红晕迷离晃眼,一张脸像随时随地将要融化滴出奶油的冰激凌。
原请珵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高糊画质的乔年,眉心自然而然的紧锁住。这个角度,乔年看不见他,而他心生一种自己在背地偷窥陌生人的羞愧感。
“不就24个字,把你能的。”李鑫鄙夷不屑。
乔年眼皮半阖,沉沉地说:“我有点困了...”
“哈哈,我平常凌晨四五点睡,昨天三点,算早睡了。今天起来精神满满。”
“真好,成年人就需要不停降低标准获得满足感。”乔年感慨,说完打了个哈欠。
“您老说的是,没事就好,那不打扰了,你一个人先睡,我挂了哈。”原请珵在旁盯梢似的,李鑫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什么,这种自己宛如电灯泡的错觉,让他只想草草地结束通话。
“喂...你也可以来陪我啊,我们可以两个人一起睡。”乔年笑嘻嘻的,轻佻道。
“滚吧!祝您身体健康,福如东海,您的龙床留给原哥爬吧。”
原请珵面色一红,心头一皱。
“原请珵?”乔年摇摇头,说了个字:“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