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今后有什么需要,尽可开口。”
“对对对,不要客气,我家那口子力气大,挑水担柴的活计尽可以来找我们。”
.....
裴夫人笑着温和道:“多谢诸位了,今日搅了你们的清净,等阿郎日后好了,我们再一一登门拜谢。
众人赶紧应承下来,心里却都觉得那小郎怕是活不到成人。
各自感慨一番,自归家去。
小翠将少爷安顿好,裴景明几乎一沾枕头立马晕睡了过去。
她心下一慌,就要去找夫人,对方已经疾步走了进来。探查后发现少爷只是睡着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裴夫人脸上终于露出疲惫之色,小翠嘱咐对方赶紧去休息,就要先去将院门关上。
不等走到门口,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
“裴丰?”裴夫人惊讶地脱口而出,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这人正是先前跟着裴五爷来的一行人之一,难道又有什么幺蛾子?
小翠立马起了戒备之心,却见那人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留下句“嫂子多保重!”就又如风一样跑走了。
小翠将荷包递给夫人,打开,只见里面是几块成色极好的碎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裴景明:我终于立起来了!
☆、第 8 章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像裴五爷那样。
裴夫人看着手中的碎银,突然轻轻笑开了:“翠儿,要记得,这世上,有落井下石的人,就总会有雪中送炭的人,只要有希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小翠呆呆地看着夫人,只觉得她此刻仿佛整个人都镀了一层光,看着那么美。
她使劲点点头,“我娘亲也曾这么对我说过,就像夫人救了小翠,小翠就要好好报答夫人和少爷!”
裴夫人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让你报答,只是希望小翠跨过那个坎以后,有朝一日也可以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要做个善良的人的意义吧。
因着裴景明累到昏睡了过去,小翠一个中午都有些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做好饭,她迫不及待请示过夫人后,端着鱼汤一溜烟跑进了少爷的房间。
刚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细微动静。
“少爷,你醒了吗?”
小翠撩起灰布帘子,里间传来模模糊糊的一声“嗯”,她高兴地支起帐子,探头一看,突然发现不太对!
“少爷?!”
裴景明能听到小翠在叫自己,可他浑身冷一阵热一阵,怎么都睁不开眼。
胸口仿佛有火在烧,又好像压了块大石头,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小翠只见少爷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两坨不正常的红晕,额际细细密密渗出汗水,她急忙用手去探,发现对方的额头滚烫!
“夫人!夫人——少爷发烧了!”
小翠脚步仓促跑出房间,裴夫人听到她的呼喊,慌乱跑了进来。
“小翠,快去请大夫!”
小翠闷头跑出青鱼巷,去回春堂的路线早已刻在脑海里,她第一次觉得,这段路竟然这样长。
她把回春堂的老大夫从饭桌上扯下来,催命似的将人带回青鱼巷,整个人都像脱水了一样,直到靠在少爷的床边,小翠才软着身子坐在了床柱旁。
裴夫人担忧地看过来,小翠赶紧挥挥手,示意不用管她。她一边随意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一边忍不住去瞧床上的人。
裴景明朦胧中醒过一次,灰蒙蒙的视线里,除了母亲焦急的面庞,大夫熟悉的脸,还有一张湿漉漉的秀丽小脸。
小翠背光坐在地上,黄毛似的额发全被打湿,一缕一缕粘在额头上,还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胸口前的灰衣都湿了小半。
但是看过来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湿气,瞳孔显得格外漆黑,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担忧,小嘴也抿得死紧。
裴景明知道自己这是又发烧了,忍不住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好叫她们不要担心自己。
可努力了半天,只轻轻扯了扯嘴角,便又沉入了黑色的梦里。
“...夫人,老朽尽力了...小郎如果能撑过今晚和明晚,或许还有希望。”
小翠躲在门后,头一直垂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在大夫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手指不明显地抽动了两下。
裴夫人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小翠才听到对方低哑着说了句“谢谢大夫,我送您出去”。
她知道,此刻最难过的莫过于夫人。
送走大夫后,裴夫人进了儿子的房中,发现小翠坐在脚踏上,双臂交叉放在床上,下巴搭在手臂上,盯着床上人的侧脸一动不动。
“...小翠,去吃点东西,顺便把阿郎的药煎一下好吗?”
“好,我这就去。”小翠这才站起来,拖着步子往门外走,往常和打了鸡血一样的人,今天看上去萎靡不少。
裴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儿子皮包骨头一样的手,忍不住祈祷:“求菩萨保佑我们家阿郎能度过这一劫,信女余生愿吃斋念佛,侍奉佛祖左右......”
小翠将冷掉的鱼汤重新热了热,实在没什么胃口,匆匆扒拉了几口米饭,就把裴夫人换了出来。
裴景明此前就受了大罪,整日整日只灌药汤子,这次大夫开的药更是加了黄连,两人心中实在不忍,想先给他灌点米粥下去。
小翠在身后扶着少爷,裴夫人试探地将半勺米粥喂到儿子口中,结果对方根本无法吞咽!
“这可如何是好?怕是之后的药也咽不下去!”裴夫人心急如焚,裴景明却根本听不到,依然没有吞咽的意识。
小翠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秀气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拼命回想以前娘亲是否遇到过这种情形。
“有了!夫人等我一下!”
小翠突然想起村中曾经有个小孩子落水,因为水草堵了口鼻,按压半天都挤不出胸中的水,后来有人用一根细管子将小孩喉咙中的水草吸了出来,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通过细管将食物直接送进喉咙呢?
小翠再次返回回春堂,将少爷的现状和自己想的办法告知给大夫,没想到对方回身,竟然从药柜里直接拿出一根淡黄色的软管!
“小姑娘挺聪明的,也怪老朽没有考虑周全,这是专门给病人喂食的软管,回去用滚水烫一烫,小心伸进对方的食管中,”老大夫比了下大约伸进去的长度,在三分之一左右,“然后喂食即可。”
得了方法,小翠激动地跑回了家。但她和夫人随即面临第二个难题。
软管需要有人含着食物喂进病人嘴里,裴夫人显然不合适,裴景明如今都是快17的小郎了,不是垂髫小童,怎能含食而喂?
况且裴夫人自幼的教养也让她实在做不出这种事。
小翠自告奋勇:“夫人我来吧!”
村里人小时候,有几个没吃过祖母母亲口中的蘼物,和伙伴们玩耍时,从对方口中夺食也不是没有的。
裴夫人顿时犹豫起来,若当成小孩子来看,也没什么,可——
“要不...让秦叔来一趟?”
小翠立马摇头,“上次我见秦叔,牙齿蜡黄还有烟味,想必平时是抽烟的!”这是嫌弃的意思了。
半晌,裴夫人终于被说服,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她看着小翠漱了口,小心翼翼含了口米粥,将烫过的软管一点一点塞进了儿子的喉咙,心都提了起来。
小翠也紧张得不得了,她两手撑在少爷的耳边,从上俯身下去,离得这么近,连少爷根根分明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含着软管的另一端,缓慢地将一小口米粥喂了下去——
“夫人!成了!少爷吞下去了!”小翠亲眼看到少爷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裴夫人顿时笑开来,两人一起将半碗米粥喂了下去。
到喂药的时候,裴夫人闻着那味儿都忍不住皱眉,可是小翠像没知觉似的,含着一口一口也全部都喂了下去。
裴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小翠秀丽的侧脸和自家儿子苍白的侧颜,心头突然冒出了另一个想法:若是认小翠当女儿的话...还不如让对方当自己的媳妇儿——
“砰!”
小翠喂完一口药后,突然听到了杯子被打翻的声音,转过头去,发现夫人有些不自然地冲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