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审清平臆想中的强大至此戛然而止,一辆丰田越野车如幽灵般从他身后的雨幕中突然钻出来,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他,将他高高拋入空中,甩到了十几米外堤边的烂泥坑里。
竟然一点也不痛,审清平感觉自己跃上了云端,秦冬梅就在面前,穿着透明的纱,跳着妖娆的舞,媚笑着说:“你想和我亲热,其实我也想,你看,我来了!”
生命的活力在最后的幻觉中一点点流逝,审清平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特别满足的微笑,他的内裤糊满了象征男人力量的粘稠液体。
人与车的致命邂逅让越野车失去了平衡,成吨的钢铁为终于摆脱了人肉的摆布而欢乐不已,并以狂暴的扭曲和翻滚表达喜悦之情,直到精疲力尽的摔倒在江堤的边缘,离坠入潞江只有一步之遥。
刚才在车里换了身干净衣服,正志得意满的要去高歌一晚的季晨,此时只剩下六秒钟清醒时间,他刚来得及和幻觉中的欧阳璟和女儿说声对不起,便坠入了横亘于阴阳之间的混沌世界。
救护车上的医生表情怪异的宣告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死亡,敏锐而正直的小区居民群情激愤,立刻选择了报警,既然此人是男扮女装,那么一切不言而喻,这件长裙的主人肯定凶多吉少。
很快,警方冒雨赶到现场,当他们撬开锁冲进去时,解救的是一个正沉浸在与欧阳镇欢度蜜月的幻觉中的漂亮女人,她浑身微微颤栗,双腿紧绷,脸色是那种只有晴欲才能点燃的娇艳狂野的潮红,即便被解除束缚,被送上救护车,她仍然在剧烈的娇喘,仍然在剧烈的扭动,仍然处于威风凛凛的高度昂奋状态。
精神失常的秦冬梅提供不了一丁点帮助,即便如此,现场遗留的证据已经足以简单明了的解释一切:网上通缉的重犯再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只不过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以一块墙砖干净利落的收拾了他。
“这个污浊的世界真干净!”
九月十九,又一个雨过天晴,碧空如洗,彩虹飞跨大江南北,史晓明、敏敏、周序、林娅楠四人站在三江汇流处,沉默无语的看了半天江景,敏敏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令周序有点措不及防的意外和惊讶。
“虽然碰面只有一个钟头,二位伉俪还是应该看得出来,敏敏不喜欢说话,但她已经完全好了,身为洪大师唯一亲传弟子,她的内外功夫绝不是花拳绣腿,她的言语也打上了鲜明的洪氏特色。”
史晓明一把搂住敏敏的腰,骄傲的和她跳了一段随心所欲的舞,敏敏旋转着,如百合盛开般的微笑灿烂、纯粹、迷人。
“我真的嫉妒了,我好多年都没这么嫉妒过了,周序啊,快把我的眼捂起来吧,不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嫉妒得发疯的。”林娅楠转过身,假装害羞的垂下了头。
“好浪漫的狗粮啊,可惜解决不了温饱问题,走吧,大唐明天就要停止营业另迁新址了,我们赶去送送它,顺便讨点好吃的。”周序的眼睛有些潮湿,赶紧把话题转移开。
史晓明这次来三江,除了亲自偿还周序十万块钱的旧债外,他还有个心愿,就是去看望苏克,照他的话说,无论如何,苏克曾经是我们的兄弟。
下午三点半,史晓明和周序风尘仆仆赶到位于郊区的兴山脚下,专为有钱人设立的精神病院。
这个精神病院依山傍水,远看是欧洲中世纪城堡的样子,城堡里除了干净整洁的医疗区、宿舍区、探视区外,温泉、长廊、地毯、草坪、健身房、小影院、图书馆……各种硬件设施先进豪华,应有尽有,看上去更像是度假村、养老院、干休所。
“据说这是全吴北条件最好,最具人文关怀的精神病院,希望苏克能得到最适合他的妥善治疗。”周序穿过挂满油画的长廊时感叹道。
“能住进来的家里应该都有矿。”史晓明点头表示赞同。
“不一定要有矿,有个农庄也行,苏克头三个月的治疗费就是咱们的大地主李国球交的。你这次回来的不巧,他刚好去荷兰考察郁金香种植产业了。”周序不无遗憾的道。
“没有矿,没有农庄,有个幼儿园也行,苏克的治疗费用以后由我们出。”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从周序和史晓明身后传来,周序的双肩像被电击似的颤动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内心一阵阵紧缩,虽然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女子是谁,但他没有做好面对故人的准备,而且,他对“我们”这俩字有些困惑,不知道陪伴着她的是什么样的人。
史晓明和那个女子并不很熟,所以没有听出话音,更没有任何思想上的负担,他很快便转过身去。
“老史,你好,想不到再见面时会是在这样的地方。”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
“是呀,吕凡,世界是如此狭小,我们有可能在任何不可思议的地方欢聚一堂。”
甜蜜
史晓明先是和吕凡热烈的拥抱了一会,继而又有些生涩和尴尬的握了握顾榕的手,最后忍不住迟疑着问吕凡:“慕州,你日思夜想的那个……”
吕凡立即接话道:“对,就是她,顾榕,我的女神,我的一切。”
顾榕像个少女羞涩的低下头,忸怩着捶了吕凡两拳,脸上的线条却忠实的表达了她无比甜蜜的畅快。
史哓明和吕凡同时开心的笑了,他俩现在特别容易开心,如同刚刚投入新婚生活的男人,拥有无穷无尽的热情和精力。
“周序,快看,看是谁呢,你一定想不到。”史晓明大声的道。
周序当然不能再固执的假装没听见顾榕的声音了,他努力捏了捏脸颊,自欺欺人的捏出点笑意,转过身的那一刻,他还在苦恼着话怎么起头才好。
“嗨,英俊、潇洒、机智、最具男子汉气概的周大公子,干嘛哭丧着脸来迎接这次历史性的重逢呢,唉,我懂,你认不出我了,因为我从你的眼里看见自己苍老了,变丑了,失去了青春的顾榕一钱不值,并让人不屑一顾。”顾榕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主动上前拉住周序的手,久久不放,将女人应有的矜持抛得远远的。
顾榕有些神经质的举动没有引起吕凡的不快,相反,他理解妻子,相信妻子不同寻常的缺少优雅的举止之中饱含着神圣而纯洁的情谊。
史晓明却很不安,以往的经历给了他深刻的教训,他认为男女之间是有规则约束的,而顾榕忘乎所以的行为超越了规则,她拉着周序的手的时间太长了,接近了规则允许的极限。
“嗨,周序,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曾经的同事,永远的朋友,顾榕的丈夫,大帅哥吕凡!”
史晓明刻意而急促的介绍解救了周序,他趁机从顾榕的掌心挣脱出来,转而握住了吕凡的手,紧紧握着,用力握着,吕凡的眼睛如天山上的湖泊一样干净、透明、宁静、淡然,于是,他放心了,拥有这样眼神的人一定会给顾榕带来女人最渴求的安稳和吉祥。
“即将到来的会面令顾榕有些紧张和恐惧,所以我就陪着来了,希望能和她一起渡过这个难关。顾榕从来没有和我谈及她以前的生活,但我清楚,有些触及到灵魂深处的情感,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而简单的割舍掉呢?”
上帝造出的人那么多,不可能挤在同一条路上奔向人生的终点,选择哪一条路,取决于个人内心的欲望和判断,吕凡就是能感觉得到,刚刚认识的这个黑脸膛的高个男人,和自己应该是同路人。
“我们先去看看苏克吧。”周序建议道,他觉得这儿不是一个适宜叙旧和感动的场所,更何况他们还有一项沉重的使命没有完成。
与想像中的不一样,精神病患者并没有被关在房间里任其大喊大叫和自生自灭,在这个多云有风的凉爽午后,在面积比两个足球场还要大的绿色草坪上,穿着整洁病号服的患者,有的坐在湖边长椅上似一尊雕像静静思考,有的如孩童般拖着总也飞不起来的风筝快乐奔跑,还有一些人在白衣天使的带领下踢着足球,或者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你们想找的苏先生在那边,只要是醒着,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和美丽的秦女士呆在一起大大方方秀恩爱,说不定啊,他俩还真是一对前世的鸳鸳呢。”一个娇俏可爱,近乎顾榕年轻时候翻版的白衣天使指着东边的凉亭,热情的给他们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