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笑了:“原来你是担心我亏得底掉,看来你这员男将,对服装生意并非一窍不通。”
周序嘟囔道:“如此浅显的道理,只有白痴才不懂。”
戴瑶指了指身后,道:“靠东边的半条街离学校近,卖杂货小吃多,而靠西边半条街离几个居民区近,那边卖衣服的才叫多呢,咱家的店叫衣依不舍,在正中的好地段上。”
果然,再往前走二百米,以一间裁缝铺为界,那一边的街道,除了几家童装店,剩下的,清一色全是卖女装的店子。
所谓的时装店,其实就是在屋檐下,卷帘门上面的一小块地方,用广告布做了个简单的门头,店面一家紧挨一家,周序粗略瞄了一下,每家时装店的门头差不多,里面的摆设也差不多,墙上挂满了衣服,水泥地上的衣架也挂满了。
“这就是我们的店,梦开始的地方。”戴瑶指着“衣依不舍”四个字,特把“我们”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石街的西头,比东头还要破旧,东头好歹还间或有些二层小楼,西头却是一溜的低矮瓦房,比周序先前看到的,还要寒酸。
戴瑶边开卷帘门边告诉周序:“民清时期,石街是附近五里八村最繁华的地方,应该是那个时代的商业中心,但当年的石街只有西头这一半,东半条街是四十年代才开始延伸扩建的,所以,你即将踏入的,有可能是清朝,甚至是明朝的老宅,你就偷着乐去吧。”
卷帘门有些年头了,戴瑶鼓捣半天也没弄开,周序接过钥匙,转了几圈,凭着直觉,把钥匙稍稍抽出一点,往下压了压,再快速一旋,锁总算开了,周序蹲下来,抓住卷帘门把手,单手往上使劲,卷帘门“吱呀呀”不情愿的带了起来。
周序得意的朝戴瑶打了个响指,戴瑶不服气道:“昨儿还开得挺顺畅的,今天这门咋就突然便秘了呢。”
话音未落,那门又忽的落了下来,周序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才没让门砸着戴瑶。
周序再次将门举起,戴瑶骂骂咧咧的从屋里寻了个木方子,不长短,恰好抵住了卷帘门。
“看来,这门时好时坏有些年头了,否则,这木方子不可能就在门边放着,也不可能长短正合适,你来瞧过几回,就没发现这个毛病么。”周序责怪道。
“谁像你那么心细,跟个娘们似的,这是小问题,找个人来修修就好了。”戴瑶不以为意。
店子里外四间,一长溜,临街的这间有三十来平,墙上钉了些长钉用来挂衣服,铺了瓷砖的地上有两个铁制落地衣架,天花板上共有十二盏铜灯,全部打开后,店子还是很亮堂的。
往里一间很狭小,又被隔断开来,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试衣间,中间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行。
再往里一间,大约有八九个平方,水泥地坑坑洼洼,四周墙壁斑驳潮湿,到处可见发霉的痕迹,用手轻轻一抠,就能抠下块墙皮来,头上是木梁黑瓦,照明仅靠头顶一个六十瓦的灯泡。
最后那间,像是后来草草加的,只有二米来高,红砖砌得毫无章法,歪歪扭扭,到处是裂缝,地面脏兮兮油腻腻的,根本看不出地坪的本来面目,屋子里用石板搭了个台子,台子上有单灶煤气灶,台子下有液化气钢瓶,唯一的家俱是个缺了腿的柜子,用几块砖垒起保持住了柜子的平衡,照明也只是一盏白炽灯泡。
最要命的是,后面三间屋子没有一扇窗子,大白天的,即使把灯全开了,周序站在屋里,还是觉得阴气袭人,凉嗖嗖的,浑身不得劲。
“我看这是道光年间的老屋。”周序道。
“你怎么知道的。”戴瑶以为周序发现了铜钱之类的古董,不由得兴奋起来。
“只有道光这个穿破衣服上朝的皇帝,才会让老百姓盖如此破得不成体统的房子。”周序屏住了呼吸,屋内那浓浓的霉味,让他恶心不已。
“哇,那我们不是赚了,一个月两千块,就能住明清古居。”戴瑶假装没有听懂周序的讥讽。
周序这才知道,在他看来连狗都不愿住的破屋鬼屋,一年租金竟然要两万多块,他差点真的要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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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前任,是个内蒙姑娘,因为爱情,不远万里来到了三江,服装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只因怀了毛毛,所以才不得不含泪转让,外面多得是人想接手,不过呢,看在我也是外来媳妇的份上,她把门面毫不犹豫转给了我。她和房东的合同本来只剩一年了,她领着我磨了房东半个小时,房东被咱俩大美女磨不过,又与我重签了份合同,从前日起算,三年,而且,房租一年一付,老公,我的公关能力是不是很强大啊。”
戴瑶看上去跃跃一试,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向周序展现她的经商天份了。
但周序还有个疑问:“那个内蒙媳妇不想做便不做,直接退房走人就是,为什么还不厌其烦的又贴转让大字报,又好心帮你谈补充协议呢。虽然都是外地人,但一南一北,你俩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不信,这个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这个啊,我还有个小细节忘了告诉你,店面是有转让费的,她两年前接手时出了一万八,然后这墙面,这地砖,天花板,还有后面的厕所,更衣室,都是她重新装修了一遍,所以,归拢归拢,就问咱们要两万五的转让费,我没跟她还价,也许她感动了吧,我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
周序含情脉脉的看着戴瑶,道:“坦率的说,两万五确实有点高,但用两万五再次证明了你的纯真无邪,我认为还是值得的。”
木已成舟,周序还能说什么,只有挽起袖子,大干苦干,用了一个下午,才将后面两间屋子整得稍微像点样子。
“老公回吧,已经六点钟了,汐汐还在家里由顾榕带着,也不知道顾大小姐哭成啥德性了,人家毕竟也是有孕之人,饿到现在,咱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回去做饭可能来不及了,而且,家里啥菜也没有,不如把你的榕儿叫出来,咱们一起去吃点好的。”
戴瑶给顾榕打电话时,顾榕“呀呀”乱叫:“天啊,外面都黑了,我和汐汐竟然睡了一下午,我马上叫醒她。”
然后,就传来汐汐无比委屈愤怒的哭喊声。
夜里的石街,换了另一副模样,每个店面都透出明亮温暖的光辉,迎合着喜笑颜开的男女老少,而白日所能见的丑陋全被隐藏在了黑暗中。
越往东头走,各种食物混杂的味道越浓烈,此起彼伏的吆喝比着谁的声音更响亮。
“傅山苕粉坨,两块钱一碗,好吃又管饱”。
“来,来,来,正宗新疆羊肉串,不好吃不要钱。”
“卖汤圆,卖汤圆,小六子的汤圆更地道。”
“叫化鸡,烤鸭子,有鸡有鸭有烧饼。”
……
“嗬嗬,这石街和樟城差不多,白天懒洋洋,晚上就活过来了。”周序感概道。
“到了周末和假日,东西两头还要摆上铁凳子,不让车通过,那时节,人山人海,能把所有的店子塞满,十三沟就属这儿热闹,东头吃,西头穿,而且西边的时装店,白天也有不少人逛的。”
周序这才放下了轻视之心,暗想:戴瑶不是头脑发热,她做了调查研究的,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番事业呢,我可不能再对她冷嘲热讽了。
石街东头与二支沟搭着,周序和戴瑶在十字路口没站多久,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把顾榕和汐汐送来。
汐汐一见妈妈,嘴一瘪,马上又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没良心的小祖宗哎,你哭成这个样子,不摆明了是在告状嘛,你老爸一伤心,搞不好咱晚上就得喝西北风了。”顾榕赶紧把汐汐递给戴瑶,长长舒了口气。
“天黑了,你又住那么远,今晚干脆就别回去了。”戴瑶边哄汐汐边道。
“大姐,我如果没怀伢还行,可打这肚子种下了苏家的种,那俩位老人家看得可紧了,这不让干那不让去,一大早,我是趁他们晨练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比个基度山越狱都难。”
自从顾榕有喜之后,她在苏家的地位,又大大上升了一个档次,苏克的父母恨不能二十小时贴身服侍她。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陪姐一晚,你不知道,我可想可想你了,而且,我打算明天去五福路进货,汐汐还要麻烦你带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