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唇枪舌剑,各说各有理,朝堂上亦随之分出两派来。质疑舒殿合的大臣有之,坚信她?的大臣亦有之,两方辩论起来,把好好一?个朝堂弄的闹哄哄,如同民?间的菜市场。
“够了!”吕蒙越听越闹心,拍案让百官都安静了下?来。
毛御史见舒殿合始终无话可说,更是笃定自己的判断,绕回正题,对?吕蒙再次进言道:“其父不臣,为皇上赐死,父是贼父,子是贼子,子为父仇,更是其心可诛!臣请皇上严处驸马,以正视听!“
这诗所涉的玄机深不可测,他坚信不疑,此事一?旦被挑破出来,皇上一?定不会轻饶过驸马,甚至就连冯焕森都可能自身难保。就像十余年前一?样,沾到它的人,几乎无一?幸存下?来。
而?他自己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能为九王圆了最后一?笔计划,就算此后
被牵涉其中与其玉石俱焚,他也心甘情?愿。
“驸马暂压宗正府,待此事查清之后,再行处置。”吕蒙暗含着腾腾的杀意,处置道:“毛御史当堂咆哮失仪,藐视君王,杖刑五十,三千里充军。即刻执行!”
几天之后,吕蒙再次下?令以欺君的名义剥夺舒殿合的官职,移入天牢,以实?践验证了某种事实?。
圣旨一?下?,立即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为驸马说情?的奏折纷纷递进宫内,力劝皇上三思。
论功,驸马赈灾平叛,救皇上于危难之际,劳苦功高;论身份,驸马是皇上钦点的驸马,娶的也是他最喜爱的宣城公?主,皇上如何处置驸马,合该看?在公?主的份上点到为止。
可吕蒙表现出来的姿态,却像是被惹怒的豹子,定将?驸马置于死地。谁也不知道他这是被触碰到哪条要命的神经,会如此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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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蒙不许任何人去靠近戴罪之身舒殿合,但是宣城还是想尽办法进入了天牢。
“你后悔娶本宫了吗?”
突然出现的熟悉声音,令舒殿合睁开眼睛,恍惚在梦里。
她?抬起头来,仰望着牢墙上的一?格之窗,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背后的人将?这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舒殿合的脊背一?僵,缓缓扭头,只瞧见衣带渐宽人消瘦的宣城从昏暗的牢道中,走到了她?监牢的栏杆前,说道:“如果你不娶本宫,你便不会沦落到眼前的地步。”
她?刻意的装作面?无表情?,想表现自己的冷漠无情?,可哭红的眼睛和眸子里偶尔闪过的关切与担忧,却逃不过舒殿合的眼睛,像一?个要博取宠爱,故意大哭大闹引来大人关心的小孩。
舒殿合低眸浅笑,恍若忘记了自己是身处牢狱之中。宣城怔了怔,她?是多久没有看?她?笑过了?大概是从她?自昏迷中醒来,一?切都好像变了样。
“臣不悔,亦感激公?主成全?臣这么多年。”舒殿合说。
即便是身为阶下?囚,身上只剩一?袭白?色中衣,脸上鼻尖有些污垢,发丝也不再一?丝不苟,可窗格的光斜斜打在她?身上,灿如繁星的眸,依旧沉稳冷静的说话声调,都在昭示着
她不曾放下过自己的傲骨。
动了动手腕,连接在她?手腕镣铐上的铁链随即当啷作响,吕蒙好似生怕她?会跑掉一?般,恨不得将?天牢中的所有镣铐加之于她?的身上,舒殿合累的想叹气。
宣城看?到她?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忽地一?心软,眼泪随之而?下?,蹲下?身来,凭栏低低道:“你如何救我的事,我都知道了…”
第156章 雪夜求情
她不再尊称自己为本宫, 这里只有坦然相见的你和我。
“自你入狱之后,哑叔跑到我公主府去,对着我好一通比划,我看不懂他要说什么, 后面冯正来府上告诉我, 父皇降罪于你, 将你囚入了宗□□,楚嬷嬷这才不得不和我坦白了一切。”
“哑叔来找我,是想让我救你,如果没有哑叔的汤药,你根本压制不住那些毒!”
宣城含着泪, 目光却如炬, 似要把舒殿合隐瞒她的所有事都看穿道:“所以你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舒殿合一顿, 事发突然, 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驸马邸上下自然是慌作一团,哑叔在意她, 找上宣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她并不想让宣城知道这些事。
原本打算了结了自己和宣城的关系,再替她摆平九王, 她就全身而退回到药园, 安静地等待自己将至的死期, 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就当世间从未存在过自己这个人就算罢了。
老天是故意作弄她吗?
舒殿合长叹一口气,背过身去,语调平缓说道:“你知道了又如何?”
吕蒙容不下她, 她们的身份容不下她,她身上的毒亦无药可解,宣城知道了,只能徒惹痛苦,又何苦呢?
宣城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了,断断续续说:“我会救你出去,我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解毒,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我不管那些事是真是假,也不管你到底是谁。”
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坠去,想伸出手穿过牢栏去触碰那个人,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成行。
一句「从前是你在护着我,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说不出来。
舒殿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牢房中出奇静默了一会,宣城胡乱抹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强颜欢笑的说道:“这里不好,勉强你再待几天,哑仆的药我回头会让人送来。”
舒殿合原本挺直的脊背,渐渐松垮下去,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宣城双手握紧牢栏,用渴望的眼神瞧着她的后背,急切的想要帮她做点什么,好在心里哄骗自己,自己对她还是有舒殿合摊开放在膝头的双掌,想让宣城对自己彻底失望,却不忍心再说那些令人厌恶违心的话,不为宣城所察觉的浅叹一口气,道:“这狱中太过乏闷无聊了,能不能请公主为臣找本医书来看看?”
这几年,她忙于政事,疏于医术,愧对师傅临终前对她的交代,待到死后,不知该以何等颜面面对师傅。
宣城连声应好,待离开牢房后,在舒殿合看不到的地方,她站在天牢的门口,脸上褪去了方才的脆弱和悲伤,似为自己带上了一层冰冷的面具,光与影交错在她的裙裾上,为她徒增了几分严肃清冷,对着看管天牢的差头,敛眉说道:“谁敢动她分毫,本宫便亲手斩了他!”
这话说的太绝,差头们皆不敢造次,唯唯诺诺应下。
牢房中,舒殿合仰望着窗格,又是一声长叹。
“肆意玩弄火焰的人,就应该有自己也会被烧死的觉悟。”
九王临死前那些形状疯癫的话,分明都是在提醒她。
后悔吗?却是没有……
从袖子掏出宣城掉落在她这的簪子,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眼泪啪嗒一声落在精致的贝花上。
吕蒙避而不见宣城,左淮出来替他说话,想把宣城哄回去,好声好气的说道:“公主,皇上眼下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要为驸马说情,现在可不是好时候。”
宣城咬咬唇,一言不发提起裙摆,径直在还未化尽的雪地里跪了下去,道:“父皇既然不见我,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左淮再怎么劝,她也不肯罢休,只能为难回到太宇殿中回话。
吕蒙长须抖了抖,胸廓起伏,哼了一声,冷冷道:“她愿意跪着,就让她跪,朕就不相信她能坚持多久。”
左淮:“可外面雪还未化尽,天寒地冻,公主这样跪着,会伤着的。”
吕蒙不为所动,手中的茶盅重重落在桌面上,厉声道:“让她跪着!”左淮立马噤若寒蝉。
冬春交汇之际,寒风凛冽,积雪融化,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宣城孤身跪在雪地中,单薄的衣物抵不住寒冷的侵蚀,不消一会便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双膝也失去了知冷风一阵紧过一阵,天空乌云密布。
夜黑的也快,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伸手不见五指。
皇宫中各处点上了高高低低的灯,从天空俯望着这一处,宛若银河遗落在人间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