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年前,冯焕森突然与他们说,他寻找到了公主的下落,众人才在黑暗中又逢见了一丝曙光。
左御史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老夫看这个孩子估计没有活下来,否则就算冯相藏的再严,吾等也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众臣不得不认同他说的话极有可能,但是又不希望他们连这最后一点光明都熄灭。
刑部尚书意味不明的嗟叹道:“要是那个孩子真的还活着就好了…”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和筹谋,便都有了出头之日。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而自己一言不发的灵台丞,忽然得了一计道:“即便吾等现在还没有找到公主,但下官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言一出,其他人立马请他直言不讳。
刑部尚书府上的宴席散了之后,大臣散讫而去。
一辆马车从刑部尚书府门口驶出,在即将到家时,忽又扭转方向,朝宰相府而去。
马车的主人,身披暗青色披风,从停住的马车上下来。
宰相府檐下的灯笼照亮了他的脸,赫然是方才席上的大理寺寺丞。
冯焕森听闻他将席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之后,冷笑不已。
这群老匹夫,就凭他们的有勇无谋,要推翻如日中天的大豫,简直是痴心妄想。
看来当初他那招险棋没有走错,谅他们也想不到,自己会把他们想找的人,安插在他们面前,日日与他们相对。
他双指掂着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轻敲,半响之后,看似无意地又下定一子。
太子在入宫面圣的路上,意外与他厌恶至极的人狭路相逢。
原本想视对方为无物,径直走过去,哪知道那人会刻意迎上他的面,与他来见礼。
“皇兄,好久不见。”九王吕演嘴边勾起一丝微笑来。
太子冷着脸,不怒自威,勉强从牙关里敷衍了一声。
“皇兄是来找父皇的吗?”九王仍然挂着笑,好意劝道:“臣弟刚从父皇那过来,父皇刚服完药准备休憩,可能此时不便见皇兄,皇兄还是下次来吧。”
太子听到服药两个字,头脑两侧的穴位怦怦直跳,心里那条绷紧的弦被他挑断,当即不顾身边还有随从,大迈一步,拎起九王的衣领,恨不能将对方打死道:“吕道衍,你想要这个太子之位,孤让给你就是。你何苦蛊惑父皇和你一起修道?你将天下万民苍生置于何地?”
两人的随从惊讶看着眼前突发的状况,一阵无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太子如此不顾身份对九王动手,难道不怕有心人传与皇上知道?”九王的随从急忙忙站在两人身边,劝说太子。
太子闻言,恶狠狠的松开九王的衣领。
“皇兄言重了,臣弟怎敢肖想皇兄的位置?”九王退后一步,执着拂尘,压低自己的身子,语气卑微无比道。
太子知他是在做戏,懒于与他纠缠,拂袖欲走,又听九王轻飘飘地说道:“皇兄此去要是惹怒了父皇,可别怪臣弟没有提醒过皇兄。”
太子置若罔闻的离开,九王等他走后,眼里才流露出轻蔑。
他缓步走到汉白玉栏杆边,将整个皇宫大内都尽收眼底,再略抬起头,仰望着那发出耀眼光芒的冬阳,抬手捏住它。
欲立就需先破,不破不立,极乐道国何来?
一个太子之位算得了什么?他要的是代天牧民,与天齐寿!
此时有小道士匆匆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耳语了两句,九王越发笑的诡诈,道:“甚好。”一切都如他所愿。
他对小道士吩咐道:“务必在他们回来之前,把事情做好。”小道士心领神会,应诺而去。
“儿臣求见父皇!”太子在太宇殿外朗声拜道。
太宇殿内烟雾环绕,浮动檀香的香气,吕蒙斜躺在凉塌上,在严冬中竟然只着一件淡黄薄衫,胸口微敞开,浑身散发着热意。
殿中火盆被撤去,角落里服侍的小中官,即便身上裹着厚袄,但仍然被冻的隐隐发抖,双脚失去了知觉。
左淮端着冰茶送上来,吕蒙接过一口饮了下去,胸中还是觉得燥热难耐。
听到外面的声音,正飘飘欲仙的他,不耐地睁开眼睛,问道:“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猜猜我是谁?
如果是兄(姐)妹,我就把这篇文的名字改成《橘色生死恋》
第89章 太子禁足
左淮躬身应道:“回皇上,是太子。”
吕吕蒙听到太子两个字, 脸就板了起来,不悦道:“他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
“宣他进来吧。”吕蒙无力地抬了抬手指, 轻飘飘地道。
左淮应声而去, 后携太子进入太宇殿。
太子在跪下行礼之前,壮着胆子, 往上头窃视了一眼,只见多日未见到的他的父皇端坐在凉榻上,神态迷离, 双颊如喝醉一般呈绯红。
太子的心越发往下沉, 愣神地伏地叩首道:“儿臣参见父皇。”
吕蒙微睁开眼睛, 斜了一眼太子, 又漠然的闭上,启齿道:“你来做什么?又是来代那些御史说话的吗?”
太子在重压之下, 不敢应是,只能答:“是儿臣自己来的。”
吕蒙微微发出一声轻哼,睨着他道:“朕的事不需要你多嘴!”
太子哑言,唯唯诺诺道:“儿臣来只是想与父皇说,宣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来信说很想念父皇。”
听到宣城两个字,吕蒙脸上的寒冷, 骤然化开,颇为不满道:“她还知道想朕,朕还以为她在外面玩疯了, 不打算回来了。”虽然责怪,但听到耳朵里却是纵容之意。
太子轻松一口气,道:“宣城怎么可能会忘了父皇,她在信里还说给父皇带了礼物回来。”
吕蒙笑逐颜开,想起宣城是从哪里回来,问道:“对了,滇州的事怎么了?”让太子从地上起身。
“舒慎处理灾民的事情甚是得力,广得百姓赞扬,滇州的灾情和疫病都已经好转了,恢复原来的模样指日可待,请父皇放心。”太子禀道。
吕蒙满意的点点头,道:“有你们在,朕就可以安心了。以后朝堂上的事,你要多向先生们学习,将百姓和朝政放在心上。朕老了,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没有那么多心力了。这些日子,朕与仙音相伴,常常觉着大道隐隐可触,只是俗事烦扰,不得专心。太子啊,你要多加努力,为朕分忧啊。”
他一顿,接着说道:“舒慎是一个可用之才,有宣城牵绊着,他定会为我大豫尽忠职守,鞠躬尽瘁。你可大胆用他。”
太子听了吕蒙要倚重自己的话,却没有高兴起来。他本意是来劝说父皇不要再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始料未及事情竟往与自己想法违背的方向发展。
见吕蒙现在心情愉悦,他寻了一个合适的机会,道:“儿臣近日在东宫读史时,读到了始皇帝、汉武帝、唐太宗的故事。书中对他们的功绩极尽赞誉,但儿臣却有些不以为然。”
吕蒙听了,被挑起兴趣来,问:“太子为何这样说?”
“儿臣觉得他们虽然圣明,但比至父皇的文治武功,还是略差了一些。”太子吊着话:“而且…”
吕蒙被他吹捧的虽不至于心花怒放,但也心情一畅,还以为太子开窍了,笑问道:“而且什么?”
太子道:“这几位千古一帝,尽管在前半生励精图治,政绩斐然,使得国家升平,百姓安乐,但是只可惜晚年都误信奸佞小人,迷心于长生之道,以至于晚节不保,后人哀叹。”
话听一半,吕蒙的笑意渐渐没了。等太子讲完,他直直地看着太子,眉间慢慢敛起,表情也淡了下来。
他的好太子,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盯着太子,语气充满了平静:“祖龙一统天下,雄心壮志,只怪徐福办事不利,以使其寿尽时,也未等来仙药。汉武帝开疆辟土,何等伟帝,竟错付江充等人。唐太宗亦是如此。这些帝王们最终未能获得长生不老,都是因为被身边没用的臣子耽误了,朕绝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朕也希望太子不要效仿错了人,拖了朕的后腿。”
皇帝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得几乎听不出他的怒意。但他冷漠的眼里已经开始翻滚着情绪,太子不敢直视,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利刃一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