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危险的性格,决定了他这个人连梦想都是极其危险的,专业赛车手是个伤亡率很高的职业,韩淞玩车这么多年来,身上的关节骨不止一块儿上了钢板钢钉,大小型手术也不知道动了多少回,在赛车场上放纵一回失误的代价,就是要在医院病床上躺几个月甚至一年。
眼见他就要临近三十,韩淞由于身体原因,可以自己亲自参加比赛越来越少,他就只能转变为一个领导者、投资者来组建一个又一个的车队替他完成他未能实现的梦想。
史溟是个好苗子,他亲自教出来的,也是他唯一一个徒弟。自己不行了,就总想着把史溟摁在自己身边不让人走了。
韩淞不止一次对史溟说过,如果史溟肯老老实实的听话待在他这里,听他的安排和别人一起好好训练,史溟绝对会在两三年后成为一个比当年韩淞还要厉害的人。
但史溟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韩淞有韩淞的梦想,史溟有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史溟可以看在韩淞照顾他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替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比赛拿奖杯,却不可以完全顺着韩淞的意。
他当初想学摩托的目的很纯粹,就是要极限刺激,要放纵,他喜欢摩托,但这种东西只可以当做一个爱好,一个兴趣,仅此而已。
距离比赛还有两天时,史平让崔景给史溟打了个电话叫他回去,史平和孟东的电话在顶替史溟实习的宋家人来之后就被拉黑了,史溟知道自己的舒坦日子到期了,他接了电话,但心情也还算不错:
“叔。”
“我的大少爷啊,这一个月过着还舒坦吗?”崔景笑。
“还行。”身后跟着一群拖着步子累的比丧尸还要丧的人,史溟走在最前面,他今天又出了一身汗,但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大步朝前,带一群人从训练场往别墅方向回。
“你过得还行,我们这边可是一个比一个不舒坦啊!”崔景无奈的笑:
“你什么时候跟夫人聊到一块儿去的,你是不知道啊,因为你这次的实习给闹得,这一个月,光是在家里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史总和夫人就吵了三次架了。宋老爷子前几天把小姐接到宋家那边住了,夫人倒是没回去,但他们到现在还冷战着呢,唉,你可赶紧回来吧,这种情况让我总有种挺不好的预感啊!”
“这种情况怎么了,”史溟嘲讽的笑笑:“那两个人本来就貌合神离,吵架不是早晚的事么,跟我可没关系。”
“唉,你不知道,”崔景说:“在史总把你接来史家之前,他们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唉,集团利益的事我不太懂,但好歹也知道点儿,听宋氏那边的意思,是要把你驱逐出史家,史氏这边一半态度保留一半跟随史总,我倒不怕你被他们赶走,我就是怕这件事会上新闻,你还小呢,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好,一定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随便,”史溟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可你还是个孩子啊,孩子,”崔景叹了口气:“虽说现在是新时代了,社会风气也比之前开放包容的多,但你喜欢男唉……你这个身份他就不平凡,所以你的性取向是一定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的啊,到时候黏在你身上的眼睛,可不止宋史两家的人,那可是全国的人都在看你啊!”
史溟没说话,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崔景,他和宋叶合作的计划就包含着这一个条件。
他配合宋叶所有的安排和曝光,宋叶替他拦住史平手底下的人不会去再害贺子兴,并在确定史灿灿继承权之后彻底把他跟史家摘清。
自由,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
而他,向来习惯使用最快的速度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贺子兴还在等他,贺子兴还在生气,他要先把自己弄干净,然后再把人哄回来。
“史溟啊,”崔景劝着:“你年龄还小,你还是个孩子啊,听叔一句劝吧,你势单力薄的不适合跟他们那些弄权夺势的人接触,夫人背后是宋老总啊,而史总,他怎么说都是你亲爸,他不会害你的。”
“崔景,”史溟突然说:“我存在你账户里的钱有多少来着?”
“抹零后是两亿七千万,”崔景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事,”史溟笑道:“我就随口一问。”
“史溟,”崔景也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苦笑道:“我是真心的,如果你不放心,你随时都可以……”
“不用了,”史溟说:“叔,我早就不是什么小孩了,任何后果,我都担得起。”
“嗯?”崔景突然低低一笑:“小少爷,您确定吗?如果我真是史总派过来骗您的呢?”
“如果你骗我,钱全部归你,就当买你当初一锅阳澄湖大闸蟹了。”
崔景哈哈笑了几声,接着无奈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啊你,我今天可算是看透你了啊!”
“怎么样,”史溟也笑了:“心理战术好玩吗,持证上岗的崔医生?”
“少爷,对不起,”崔景说:“但我特别想跟你说一句话可以吗?”
“什么话?”
“你他妈个小王八蛋!太操蛋!太阴了你!”崔景又委屈又愤恨说:“我现在知道了,你确实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孩了!”
史溟笑笑,然后挂了电话。
他目光沿着脚底的小路忽然放远,放高。
鹅卵石铺地的小路两旁是枝干壮硕翠绿参天的棕榈灌丛,不知名的野花攀爬其中,红紫蓝黄点缀成星,湛蓝的天空沙鸥海燕在头顶成群飞掠而过。
路尽头平波静谧的海平面尽头是金黄透红的落日,而落日则又在目光所处的天际洒下烈焰如灼的晚霞……
有细碎窸窣的虫鸣声在静处喧哗,却教闻者莫名心怡,这般悠然光景,该是天地都难觅的岁月静好。
只可惜他身边,少一个可以牵手的人。
刚被揣回裤兜的手机又被人的大掌突然掏了出来,这次他没打那个人公司的电话,拇指在通讯录置顶的那个人名上停留了片刻,史溟直接按了拨打。
电话在第二秒卡顿一下后打了出去。
史溟微微一笑。
贺子兴在桌前沉眸盯着手机屏跳动的接通键上,直到上面显示的第五十五秒即将自动挂断时,他手指不受自己大脑控制的接了。
“贺子兴,”史溟立刻道:“我想你了。”
“没事挂了。”贺子兴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接的有点亏。
“贺子兴!”史溟急切的叫了他一声。
贺子兴手指差点一抖真按断了: “怎么了?”
史溟拧了拧眉,盯着手机上的人名看着。他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棕榈树下,习惯性沉默。
空气安静了近一分钟。
贺子兴不知道史溟又给他抽什么神经,紧张的就有点上火:“你有话就说啊!”
“贺子兴,”史溟突然低下了头,轻声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贺子兴。”
“啊,怎么了?你怎么了?”贺子兴有点害怕了,他直觉史溟这个声音不太对。
“贺子兴,”史溟又叫他:“你永远都不会嫌弃我的,对吧?就算所有人都嫌弃我,你也不会嫌弃我的,对吧?”
“操!”贺子兴一听这个,真急了,他一巴掌拍桌子站起身来,抬脚就踩在凳子上踹了两脚:“史溟!你他妈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了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了!!!”
“没事儿,”史溟笑了笑,他低音跟人撒娇似的哼哼了两声,然后捂着手机跟人小声说:“贺子兴,你还在这边吗?”
“在!”贺子兴被人折腾的逐渐暴躁起来:“你到底抽什么疯呢!”
“我明天有假,”史溟小声询问:“我能再抱你睡一次觉吗?”
“史溟,”贺子兴皱起了眉:“你他妈的是在玩我呢吧?”
史溟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声线悠悠的调戏道:“贺子兴,你真可爱。”
贺子兴不说话了,连一句骂声都没有。
史溟也沉静的盯着手机屏,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这次的静默时长,长达三分钟。
“史溟,”贺子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静:“明晚九点半,你到上次管韵停车的那个地方等我。”
☆、第一百零二章
跟人约好是上次管韵停车的地方,其实就是上次他和史溟住过一晚的那个酒店,贺子兴没说透,史溟也没戳破,当晚早早回屋洗漱好就上床睡觉了,就希望明天能给贺子兴看到一个正常帅气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