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像他爹那么有种,男人么,就该活出个沸气腾腾的气血劲儿来!可惜他爹不让他再当兵了,他爹说他还没进去就已经是一身匪气了,这样不好,老贺家文化人儿少,到他这一辈儿了,该定下心来好好念书学文化了。
但是他妈下脚是真他妈的狠哪,贺子兴被关禁闭呆家那阵子,他膝盖疼的天天捶着房门问他妈“女人!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然后他妈也不理他,隔着门缝儿把他课本卷子还有一堆麝香膏药紫药水什么的都给踢进来,叫他面壁思过的时候顺带着写点作业,还说期中快到了,叫他别乱跑了,她在家给他炖乌鸡汤补补脑子。
贺子兴欲哭无泪。
他妈做饭贼难吃,他嘴唇还没碰到碗光闻那味儿就已经想吐了,他妈是个神奇的女人,整天在家待着还天天踩着军靴咔咔的响,这女的打拳带兵确实是一把好手,但论做饭的话,再好再贵的食材和配料都能给人糟蹋的一塌糊涂,他觉得全天下除了他那一年回不着家一趟的爹之外,地球上的任何物种都吃不下去他妈做的饭。
啧,听说当年他爹追他妈的时候,就是因为天天舔着脸找他妈吃饭才把他妈泡到手的,贺子兴有时候也挺同情他那暴脾气的老子,就当年他老子那比现在爆一百倍的臭脾气,那得多小心翼翼的委屈着忍着吐,才能坚持不懈的跟他妈在一块儿啊。
好在这几天他妈终于肯把他放出来了,这得感谢他那位被他欺骗了感情的班主任,说是叫他妈妈也别太为难贺子兴了,班主任么,就算再讨厌贺子兴,这都关家一个多月禁闭了,该说句公道话也得站出来说两句的。
他妈也挺激动的,他妈早就受不了贺子兴了。
当班主任老师套着官腔说了那句“子兴在学校还是挺有号召力的,同学们也都盼着他回学校”之后,贺子兴他妈就飞快的给他打包好东西,下午就让贺子兴出门去上了学。
“贺少,”李飞杨鹏赵奇几个人一下了课就都围过来开始笑:“在家呆得怎么样啊,不用跟咱们几个人似的还要忍受天天上课的摧残,小日子过得是不是特舒坦啊?”
“舒坦个屁啊,手机没收,电脑断网,跟个原始人似的守着书桌和床,除了吃饭看书就是睡大觉,还舒坦呢,我要再不跟人说说话我就要被憋成哑巴了!”
“嗐,”赵奇说:“你家不有你妈陪着你吗?”
贺子兴瞪了他一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几个人嘿嘿笑了几声,杨鹏啧了声,劝着:“你就消停点吧,别老隔三差五的往人家外校里跑,尤其那几个跟你玩挺好的大专生,我反正是看不惯他们几个,一群人混里混气的,老仗着比咱们大几岁就臭嘚瑟上天了,那几只可不是什么好鸟,虽说咱们也不是啥三好学生吧,但好歹咱是一中的学生啊,咱们跟那群人可不一样。”
“是啊,”李飞一听这话也严肃着:“就齐昭那人,老特么爱装逼了,我听我别班儿一哥们儿说,这孙子还进过局子呢。”
“没跟他们玩的好,”贺子兴挺烦躁的,他懒懒的把头扎在卷子堆里:“就点个头的交情,不熟。”
杨鹏“操”了声,“甭管怎么着吧,你反正最近别再闹事了就成了。”
“知道了,”贺子兴挥挥手:“一群叽叽歪歪的大老妈子,烦不烦啊。”
“操!”李飞他们笑了声:“不识好歹!”
临放学的时候,杨鹏他们跟别人有个球局,要拉着贺子兴一块儿去打球,贺子兴腿虽然好差不多了,但目前还不想动,就都给人都轰走了。
等人都走差不多净了,贺子兴还在自己位置上瘫着,挺惆怅的看着他桌前摞了一高摞的卷子,都是他在学校里缺课要补的作业,他有点烦躁的瞪着这堆垃圾纸:“怎么又这么多?”
他抬头瞅了瞅前面,见方鉴搁位子上正趴着睡觉还没醒,贺子兴见着了希望的曙光,抓起桌上的卷子就凑过去,呼啦啦的扇着卷子在睡得正香的方鉴头顶上扇风,大声道:“鉴啊!鉴!放学了!起床了!该干活了!”
“操!”
方鉴埋着头低低的闷声骂了声,一拳头捶贺子兴肚子上,他慢悠悠的起身靠着后桌的桌子,睡眼惺忪醒着盹儿,瞥了眼一脸对他笑得正灿烂的贺子兴,懒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我从后头进来的时候你正在前头教咱班主任怎么做人,”贺子兴啪啪两下把那摞卷子全拍方鉴桌子上,问着:“话说咱班主任教哪科来着?”
“政治。”
方鉴想了下今天下午那时候,政治老师用一个在他眼里只能算得上是中等难度的破选择题,巴拉巴拉了连带本题再引申将近三十多分钟,他听着实在烦了,就直接站起来去黑板上画了一个思维导图,总结老师分析半天还没分析完的知识点,顺便把每个知识点在课本上的哪一页哪一段也标上了。
“有什么不懂的都自己去课本上找,”方鉴拿着卷子站讲台上,听着底下哗啦啦一阵翻书声,清声道:“下课再翻,现在听我讲下一题,十五分钟,半张卷子,我就讲一遍。”
如同阵阵林涛汹涌着的掀书声登时停止了声响。
“嗐,其实哪科都一样,咱班哪科老师没被你英雄救美过啊!”贺子兴感慨着,然后挺抓了抓自己的发型,对着方鉴摆了个pose,嬉皮笑脸着:“鉴鉴,我一个月没来,你是不是也得英雄救下英雄啊?”
“滚开,”方鉴翻了个白眼:“我不用上课呢么?一会儿晚上还有两堂线上的雅思课要学,我上哪儿捞时间去给你写这么多卷子?”
“诶呀这个大神你看看,你这话,啧啧啧,我哪舍得让您替我熬夜写作业哪,”贺子兴啧了声:“你把你写的卷子直接给我,我让杨鹏他们几个分工抄,两天就能干完。”
“没有。”方鉴说。
“方鉴!”贺子兴喊:“你不讲义气!”
“你他妈的,”方鉴揉了揉眉心:“你到底来一中上学干什么来了?交着一中的学费,逃课去蹭职高大专的课,你有钱作死呢?”
“我操,你以为我想来啊,”贺子兴说:“我老子把我扥进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想当初我填志愿的时候,连他妈志愿表都没摸着,这能赖我啊?”
“操,”方鉴也挺无奈的:“我卷子扔了,真没有了,你自己去网上挨个找答案去吧。”
“诶呀我去,咱学校老师出的题我在网上找个屁的答案,你也是,你怎么就不知道给我留着点!你知不知道你在后排还有个被开回家的兄弟等着回学校找你要作业啊!”
“这么久不来,”方鉴淡淡道:“以为你被开除了。”
“嗷——”
贺子兴仰天一声悲悯。
“算了,”方鉴被贺子兴吵得脑仁疼,他拿了多半摞卷子叠了叠装书包里:“我记得答案,做题痕迹是没有了,你自己想办法去,我就把答案给你写上算了。”
“行行行,”贺子兴闻言立马点头,他激动着、感恩着,顺手把桌上剩下的那一小叠也跟着方鉴一起往里塞进他书包里,他拍拍方鉴的肩膀,沉声道:“鉴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方鉴:“……”
谁能告诉他,他究竟为什么要认识这个无耻不要脸的玩意儿?
两个人结伴出了校门,贺子兴给方鉴说了他在家里这一个多月来跟他妈是如何如何的斗志斗勇,他家房子是大庭院的别墅住宅,贺子兴每天趴着窗户顺着管道窜来窜去,他妈天天守在家里,两个人跟打谍战似的,一个死活想跑路,另一个又每次都能把他给抓回去,搞的贺子兴明明哪儿都没去,却还天天累死累活的。
“你活该,”方鉴垂了垂眼睛,“你妈待家里伺候你还不满足。”
“操啊,”贺子兴跟他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这么满足?”
方鉴啧了声,“还没好啊?”
“好差不多了,”贺子兴说:“我主要受的还是内伤。”
“伤骨头了?”
“骨头震了下,没咋坏,主要是天天搁家吃我妈那女人做的黑暗料理,我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知足吧你就,”方鉴失了片刻的神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冲贺子兴摆了摆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