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79)

元月英面露难色,她走了上来,叹了口气:“我本是按着你的主意行事的,只是我娘不肯,非要我接了星桐才肯一道走。”

元星桐是大太太余氏的亲孙女,虽不是孙子,但好歹也还是元月承的血脉,若是他人真的没了,星桐也就是他唯一的子嗣了,她如何忍心抛下这孩子。

元月晚虽不清楚余氏是如何与元月英歪缠的,但她也能理解,她这位大伯母为何这般执着,只怕为着这件事,元月英没少被数落。

元月英似是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遂笑道:“你放心,我身手这么好,你看我一个人这不也进来了?再带走一个孩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说得倒是轻松,可元月晚知道,此事何等凶险,只一个不小心,她们家又要折一个人进来。

“我不同意,”她说,“你一个人进出已是极大风险了,再带上个孩子,简直就是活脱脱暴露。你快走吧,赶紧走,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元月英这回却再没依着她了,她看着元月晚无奈地笑:“我若是有法子,还会来以身犯险吗?我娘,唉,她那般不讲理,说是没有星桐,她就是死在城外,也绝不挪动半分。便是徐家表舅来劝,她也不肯动摇。”

元月晚倒不曾想象,那位佛爷一般的大伯母,原来这般固执。只是再固执的人,也总会有办法去收拾。

她冷笑:“我看还是你们太弱了些,换作是我,直接敲晕带走。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她怎么不说要你给全家人都救出去呢。”

元月英听着她这话,知道她这是真动了气了,遂笑着安抚:“那我要有那本事,我岂不是要上天。”说着又叹了口气,拉了元月晚的手,诚恳说道,“好晚晚,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试一试吧。”

元月晚当然也清楚,元月英既是听了她母亲的话回来,那就无论如何,也要带元星桐走了。福祸难料,她二人再这么僵持下去也是无益,不如就应了她吧。

屋里张氏带了元星桐睡着,一旁还睡了王氏等人。元月晚轻手轻脚过去,暗暗摇醒了张氏,赶在她开口说话前,先捂住了她的嘴。

“大嫂,且随我来。”她悄声说道。

待张氏点头,她方放开了手,又顺手抱起了正熟睡着的元星桐。

张氏见状,又要开口,元月晚只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出来。

张氏懵懵懂懂,跟着元月晚出来,一见元月英,眼泪顿时就如雨下。

“妹妹,你大哥他……”她拉了元月英的胳膊。

元月英示意她小声:“大嫂,现在事情尚未明朗,大哥哥究竟如何,无人得知,你也切莫太伤心过头,伤了自己的身子。”她劝慰道。

张氏连连点头。

元月英自怀里取出一样事物,往元月晚抱着的元星桐鼻口前熏了一熏。

张氏看得奇怪:“你们这是?”

元月英自元月晚怀里抱过元星桐,方向张氏说道:“大嫂,我今夜冒死入府,就是为了接走小侄女儿,她是大哥的血脉,我们得保下她。”

张氏一听,眼泪就又滚了下来。她心里明白这是应该的,但是她又从未想过,会让女儿离了自己,一时又是难过,又是不舍,恨不能哭天抢地一场,以平心中怨愤。

元月英抱了孩子,也不敢再耽搁,只向她二人说道:“我得走了,再待下去怕是会被察觉了。”

元月晚点了头。

张氏却道:“好妹妹,你让我再抱抱她,抱抱我的孩子。”

她说得可怜,元月英也是心中不忍。

元月晚却当机立断:“别多说了,快走吧。”推了元月英就要她赶紧走。

“咦,果真是三妹妹。”

孰料背后传来一声,却是二嫂王氏醒了。她看见元月英怀里抱着元星桐,那几人脸上又是一副警觉的神情,再看元月英似是要走,心下也就明白了几分。

“三妹妹,你也带我走。”她扑上去就要拉住元月英,一想又不对,“不,还要带上我的两个孩儿,我这就去叫醒……”

不等她的话说完,元月英和张氏就看着王氏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去了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元月晚向元月英急道。

要不是还抱了孩子,元月英真想去摸摸自己的后脖子,她真觉得元月晚那一记手刀仿佛也劈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院外似有动静,元月英深知再耽搁不得,只向元月晚道:“你要保重。”

见元月晚低头,她方抱了孩子,自来时的路逃了出去。

她才走,院门就被人给推了开,为首的官差看见院子里的人,又见那位三夫人倒在了地上,不由得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氏吓得手心直冒汗,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好在元月晚早有说辞,她笑道:“我家二嫂梦游,我与大嫂不放心,跟出来看看,就惊扰到各位了。”

这几日面对越国公府的这些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这些官差也都看得出来,真正能主事的,不过三公子和这位大小姐。

为首的官差也不是头一回来查封这些达官贵人的府邸了,但这般能干的女子,他却是少见,想起家中幼女,他对这位元家大小姐,倒是心生几分敬佩。

因此也不过多为难,他招了招手,又领人出去了,再未察觉这院中已悄无声息地少了人。

见那些官差们都出去了,张氏这才松了口气,她瞅了眼还躺在地上的王氏,心生厌恶,又望了元月英离去时的方向,忧心忡忡:“只盼满天神佛保佑三妹妹和我的桐儿。”

元月晚也望了那个方向,黑黢黢的天,不见一丝光亮。

第69章

越国公府被查封后的第五日, 圣上终于下了明旨,越国公府大公子通敌叛国,人证物证俱在, 证据确凿, 其人虽已身死, 但所犯之罪乃株连九族的大罪, 越国公府虽几代忠良, 尤不可免。

但圣上念在越国公府多年的功勋上, 且首犯已死,便从轻处理,只判元家男丁流放西北边陲,女眷皆没入宫中为奴,家产悉数充公, 又遣了钦差大臣南下,拘捕元都督及其他在逃家属。

尘埃落定, 元老夫人终于支撑不过去, 喷出一口血,人陷入了昏迷, 再未醒过来。

等到了男丁流放那一日, 元月晚买通了守门的官差,好让她送元月清他们走。

只是她虽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见了人,却一个字也吐露不出来。

元月清何尝不是如此?他的一众叔伯兄弟, 个个都耷拉了脑袋, 任人打骂,再无往日嚣张气焰。唯独他,站在人群中间, 尚能挺胸抬头。

他兄妹二人对视良久,终于在押解的官差来赶人之前,元月晚脱口而出:“保重。”

元月清清瘦的一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便被推着走了。

元家男丁这一走,女眷也就要入宫了。

入宫前一天,宫里又下了一道旨意,说是元老夫人至今未醒,命移送皇家寺庙慈恩寺,令寺中比丘尼看管。那慈恩寺是收容先皇低位且无子嗣的妃嫔的所在,元老夫人深陷昏迷,送至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再度入宫,元家再无先前的阵仗,没有宝马雕车,没有前呼后应,一众女眷形容枯槁,被官差押解走在了大街上。

行人在道路两边指指点点,或惋惜,或辱骂,更有下作的人,朝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扔石子。那些官差本就不作为,如今见人扔石子,只要没砸到自己身上,也只当看不见。

元月晚挨着张氏走,不防张氏被人砸中,脸上顿时渗出血来。元月晚看得心里冒火,看见那边又有人投掷过来石子,她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反手又扔了回去,正中那汉子的眼睛。

“哎哟,要死,我瞎了!”那汉子捂了被砸中的眼睛,赖地上直叫。

边上有个瘦高妇人,面色发黄,指了元月晚骂道:“这小蹄子还敢伤人!”又拉了官差,“官爷您可不能不管啊。”

那官差倒是个有趣的,他看了眼元月晚,见她眼中寒意,不禁心里一抽,便去说那妇人:“这是要入宫做奴婢的,你还要怎样管?难不成杀了?圣上都没叫杀,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挥我?”

直说得那妇人干瞪眼,扑过来就要抓打元月晚。

正闹着呢,忽听得前面一阵马蹄声,元月晚认得来人,正是陈烺的表弟兼好友,襄阳王府的小世子,林长风。

上一篇:怀中娇颜下一篇:幽蓝传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