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姐,弓!”元月修拿回了弯弓,又取箭搭弓,瞄准那边正悠闲漫步的野鸡,屏气凝神,出箭。
看着倒是气势满满,只可惜,那支箭落地偏了些,只将那只野鸡吓了一吓,飞出几步远,又闲然自得,继续散步觅食。
元月晚不由得笑:“才说嘴,就打嘴。”
元月修心中恼羞,便道:“姐姐说得厉害,姐姐来试试啊。”他将弓箭往元月晚面前一递。
宋金玉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你行你上啊。”
元月晚也不谦虚,自元月修手里接过弓箭,搭弓挽弓箭出,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眼看那支箭直奔了浑然不觉的野鸡去,那野鸡却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扑棱棱又飞了开,而那山石后,却蓦地转出个人来。
“小心!”
“小心!”
不知是谁,却和元月晚异口同声提醒道。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被另一人拽了后脖领子,往后一拖,只见那支白羽箭,将将擦了他的膝盖而过,直直扎进了草丛里,箭羽还在微微颤动着。
元月晚等人的一颗心,才悬到了嗓子眼儿,见那人躲开了,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什么人在那里?”元月晚定了定神,出声问道。
那山石后的人也转了出来,其中一个还抚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开口道:“小姐真是好准头,若非我九哥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只怕现在我就该躺在这里了。”
受了惊还能开玩笑,可见是个心大的。
偏是宋金玉不服气,她往前一步,抬了下巴说道:“我们这里演练射箭,谁叫你们没声没响地突然就冲了出来,这能怪得了我们吗?”
那边最末一人轻笑一声,说道:“都说南边的女子温柔似水,我看这元府的小姐,倒是烈得很呐。”
那人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金玉一听,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温不温柔烈不烈你管得着吗?再说了,谁跟你说我姓元了,本小姐……”
她话未说完,就被元月晚一把扯住了衣袖。
“你拉我干嘛?”宋金玉不解问道。
元月晚却并不搭理她,只朝着那边的几人福了一福,说道:“原是我们无意冲撞了各位,还请见谅。”说罢,她丢了弯弓给元月修,拉上宋金玉,转身就要走。
“诶?这就完了?”宋金玉被她拽着走,满头雾水,这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元大小姐的性子啊。
“且慢。”
果然,背后有人出声阻止道。
元月晚顿住脚步,无可奈何朝天翻了个白眼,这才极不情愿地,再度转过身去。
三人中身量最高者弯腰拔起了那支白羽箭,抬眼看了回那边的三人,视线从元月晚故作镇定的脸上扫过,他微微地笑,开口道:“表妹可真是好臂力。”
“表,表妹?”宋金玉瞪大了眼,疑惑地看了那男子,又看回了元月晚。
元月晚脸上也挂着微微的笑,只是缩在袖内的那一只手,不自觉地就握成了拳。
谁是他表妹!
第7章
元月晚心中恼怒,但面上依旧装得温顺,她福了一福,柔声说道:“原是射着玩的,没的倒惊扰了各位,是我的不是,还请见谅。”
陈烺把玩着手中白羽箭,踱至元月晚跟前,他个子高,看向她的时候,还要微微垂下些脑袋来。
“几年不见,表妹与我们倒是生疏了许多呀。”他故意笑道。
说得好像谁跟他似曾亲密似的,元月晚腹诽着,面上只笑道:“我今日有客,不便说话,改日再详谈,先告辞了。”说罢,她再次福了一福,依旧拽了宋金玉,转身离去。
好在这一回,陈烺那起子人再没叫住她了。元月晚脚下飞快,拉着宋金玉一口气就走出了好长一段路。
“哎,哎,哎,看不见了,可以慢点了。”宋金玉拍着元月晚的手,叫道。
元月晚回头看了眼,确定是真的见不着人了,这才放慢了脚步。
“我说呢,你家里来了客人,你怎么反倒还躲着不肯见呢,原来都是俊秀的少年郎,是你的表哥呀。”宋金玉打趣道。
“少胡说,谁是我表哥呀,我表哥……”元月晚欲言又止。
宋金玉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不是表哥,那是什么人?难不成,真是来给你相看的?”
元月晚瞪了她:“你再胡说,信不信我真的揍你了?”
见她是真动了肝火,宋金玉这才作罢。
“不过,那几个少年郎,生得可真是俊俏,就跟画上画的,戏台上扮的小生一般。”宋金玉攥了手,喜悦道。
元月晚瞥了她一眼,最擅在这种时候来泼她冷水:“你可别忘了,八月就要进京选秀了,你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呢?我劝你趁早打断这些心思吧。”
“想想也不行啊?”宋金玉哼了一声,甩了手,“说得好像你不用选一样。”
元月晚也哼了声:“我就没你那么多想头。”
“你当然没啦,”宋金玉撇了嘴,“你是越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尊贵,无论是被当今圣上看中选入后宫做嫔妃,还是被指给哪位王孙子弟为正妻,那都是妥妥地定了的事情。可我呢,一个区区太守的女儿,或许会落选,灰溜溜回来等着嫁人,我怎么能不多想想呢?”
元月晚就笑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话,我不过就提了一句,倒惹出你这一番高谈阔论来。”
宋金玉抬手就去拍了她的胳膊:“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就怪你。”
元月晚示弱道:“行行行,怪我怪我都怪我。那我请宋二小姐去吃顿好的,以作补偿,行不行?”
宋金玉一抱胳膊:“那我要吃松鼠桂鱼。”她开始点菜了。
元月晚一拍手:“行,那咱们就吃松鼠桂鱼。”
“我还要吃碧螺虾仁。”
“碧螺虾仁。”
“还有樱桃肉。”
“樱桃肉。”
“啊,我还要喝春日醉。”
“……你真当我这儿是明月楼了是吧?信不信我揍你啊?”
是夜,元月晚在白夫人屋里用过晚饭,陪着喝茶时,她母亲白夫人问道:“今日见到那几位贵客了?”
元月晚瞅了眼对面的元月英和元月修,他二人连忙捧起了茶盅,佯装喝茶。
虽是她母亲明知故问,但她还是得回答:“是。”
白夫人点了点头,细细品了口香茶,半晌,方吐露一句:“也是太皮了些。”
元月晚听得分明,那根本就是在指责她,今日差点以弓箭伤人,虽然这事儿,也不是她的本意,但谁叫那几位,都是惹不起的“贵客”呢?
她不辩解,也没法辩解,只能郁闷喝茶。
白夫人瞧得清楚,笑了笑,放下了茶盅,拿帕子掖了掖嘴角,方道:“说起来,咱们与那几位,也算得上是亲戚,我听说,他们今日主动唤你‘表妹’了?”
元月晚终于堵了气,说道:“娘都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何必再来问我?”
她这个狗脾气呀,白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你小时候进宫,你那位娘娘姑母回家省亲时,带着的那位主儿,你还真叫过人家‘表哥’呢,怎么这会子倒又不愿意认了呢?”
元月晚哼了一声:“小时候不懂事的营生,娘何苦还要拿出来说嘴。”
“不是我要拿出来说嘴,”白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是那几位亲自来说,既都是自家亲戚,也就不必拘着礼,大家见了面,也如旧日里一般称呼,更显得亲热。”
元月晚的眉头瞬间拧起:“谁敢与他们称亲戚,与他们亲热?”
白夫人轻咳一声:“他们此番也是微服南下,不可宣扬,无论你心里怎么不畅快,只是当着外人,只这样说便好。说到底,他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些时日呢,怕是要同咱们一道上京了,别闹得不好看,丢了越国公府的脸面,也叫你娘娘姑母脸上不好看。”
听她母亲这般说,元月晚顿时就泄了气,这日子,怕是没个尽头了。
好在第二日,宋金玉便又差人递话进来,说是双喜班的施皎皎姑娘已经大好了,明日便要在明月楼登台,问她可得空,明日一起去给施皎皎捧个场。
这双喜班乃是越州城里第一戏班子,而施皎皎,更是双喜班的台柱子。前阵子倒春寒,施皎皎一不小心伤了风,为了那把好嗓子,只好歇演一段时日,这可苦了越州城里那些爱好听戏的人们,个个都盼着施皎皎复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