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晚一愣,喊道:“你这就过分了吧?”
陈烺已到了她跟前,他呵呵笑着:“不过分,我这可都是跟着你元大小姐学的,怎么能是过分呢?”
元月晚深吸一口气:“我都说了,我这里今日有客……”
陈烺依旧笑眯眯:“你当着客人都言而无信了,我还怕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让别人来破我的棋局?”
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元月晚撇撇嘴:“这有什么?棋局不就是拿来给人破的?至于下棋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吧。”
“并不重要?”陈烺重复着,又看了她,“所以,你不是在玩我?”
“我哪敢?”元月晚赶紧表明,“实在是那位王家公子看你的棋局太精妙,他忍不住想要与你切磋一番,我也是看他诚心,这才将你的棋局给了他的。如今棋局得以破解,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啊。再说了,你不觉得,那王公子的祺下得也很妙吗?”
“妙是妙……”陈烺回想起那局棋,也不得不承认。
“那不就结了?”元月晚笑,“如此一来,你们也算是下棋的知己了。怎么样,要不要与他当面下一局?”她趁热打铁。
陈烺想了想,好像又被她给带歪了。
“你少来,”他反应过来后,抱了胳膊,睥睨着她,“一码事归一码事,如今你欠了我一局棋,你说要怎么办?”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元月晚皱了眉,往起坐了些,好不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显得太过居高临下。
“你欠我的事情还少吗?如今一局棋也要拿来说嘴?”她哼笑,“那我们就仔仔细细来掰扯一下,咱们之间的恩怨。”
陈烺却一伸手,示意她别再说了:“不用,我已经想好了,你该怎么赔偿我。”
元月晚不明所以。
陈烺转身就往外走去,在经过竹心身边时,他稍稍顿足,一伸手,就给竹心手里的那盆西瓜给端走了。
“下棋就不用了,拿这个来抵吧。”他向元月晚举了举西瓜盆,便昂首出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元月晚愣了半晌,问竹心:“西瓜还有吗?”
竹心苦笑:“都在那盆里了。”
气得元月晚一捶小桌几:“这个混蛋!”
这一日夜里,王锦云为她母亲捶着背,想起今天在元月晚房中所见,正好她母亲又问了句,她便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末了,她还感慨着:“那元家大小姐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有着这般的性情。”她就从来不敢在人前发火,更别说是顶嘴吵架了。
王夫人听她所言,心中却另有所想:“说来也是奇怪,既是远房表亲,也该给咱们引荐引荐,可这都上了元家的大船几日了,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如今听你这般说,那几人都与你哥哥与你相仿的年纪,年轻人该更好相处才是,尤其你哥哥,都说出想与他们下棋了,还被人硬生生给拒绝了……”
“也没拒绝呀,那元大小姐不是把棋局都拿给哥哥看了吗?”王锦云道。
王夫人回头瞅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说着又转过头,疑惑着,“我也遣人打听了,后面那大船上的人,吃穿用度不比元家差,怕不也是出身大家的,若是……”她转身,握住了她女儿的手,“既然他们表亲往来这般密切,锦云啊,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娘……”摇曳烛火下,王锦云一张脸烧得通红。
王夫人哎呀一声:“你这丫头,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还害臊呢,你看看你姐姐,如今好歹也是越国公府里的二少奶奶吧,你怎么也要更往上一步啊。有了你姐姐和你的婆家,到时候你哥哥的仕途可不就要好走得多?”
王锦云垂了脑袋,只不言语。
王夫人见状,自知也是为难了她,便又道:“也是,听你姐姐的意思,那越国公府里适龄的公子也还有几位,若是你们能嫁作一处,那也没什么不好。怎么说,越国公府有功勋,宫里还有位得脸的娘娘,也好得很。”
“娘!”王锦云的脸愈发热了。
王夫人却不以为意,继续为她说着:“那老越国公就三个儿子,大老爷当年袭着爵位,如今虽已去了好些年了,下面只一子一女,那位小姐元月英你这几日也见着了,是个好相处的,只可惜她那亲哥哥年纪大了些,且已娶了亲,生了孩子,咱们家虽小,给人做妾却也是要不得的。”
“那二老爷一家你也见着了,他们家大小姐和五小姐也就罢了,那独子在府里排行第六,年纪却是又比你小了些,也不般配。”
“倒是三老爷这一房,原先正头的三太太过门没多久就去了,如今那位三太太黄氏,是个填房,倒是运气好,接连生了府里的五少爷和七少爷,只不过年纪也都小呢。你姐姐嫁的那位,虽是个姨娘生的,到底也还是二少爷呢,他生母蔡姨娘,听说是个没什么脑子的,除了养了你那姐夫,还有亲生女儿,姐妹里排行第四的,你姐姐来信说,更是个闷葫芦,半天不出一声的。哦,还有个高姨娘,倒是养了三个,三少爷、四少爷和二小姐,是个老资格,但为人老实,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锦云啊,要看年纪,那位三少爷倒是相当的,且又未成婚,听你姐姐说,人也是极俊秀的,能念书识字,虽是庶出,但如今只看你姐姐,你也该知道,他们越国公府里嫡庶尊卑没那么明显,你若是能做那府里的三少奶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娘,别说了。”王锦云再听不下去,转身就要走。
王夫人虽嫌弃她这软糯性子,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不好再多说,只叮嘱她早些睡。
王锦云自她母亲房里出来,迎面是夜晚凉爽的江风,江水阵阵,拍打在岸边,哗哗地响。她伫立船边,默默站了好一阵,方回房去了。
第27章
七月初, 元家的船终于靠停京城渡口。早几日便得了消息的越国公府,这一日早早地就打发了人来,马车轿子样样齐备, 只等船到。
元都督在家中兄弟里排行第二。元大老爷八年前过世, 其子尚未成人, 国公爵位虚悬, 当初圣上有意授元都督爵位, 被他婉拒, 并戍守越州城多年。如今府里当家的,是元三老爷。
今日亲来渡口迎接的,正是元三老爷,他带着家里的子侄们,一溜在渡口岸上等着。
元都督往越州赴任多年, 期间虽也回来过,也只是小住三两日, 如今举家回京, 那是大喜事,是以兄弟子侄相见, 又是另一番心绪。
只是渡口人多嘴杂, 寒暄过后,不宜多留,各人该上车上车,该骑马骑马, 浩浩荡荡, 往越国公府去。
宋金玉是第一次进京,此时她与元月晚元月英同乘一辆马车,听见外头热闹, 忍不住掀起车帘一角,往外探看。
元月晚元月英虽是生在这里,也长了好几岁,但那时年幼,且府中规矩繁多,并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如今再回来,自然也觉得事事都新鲜,所以和宋金玉一道,偷看车外景象。
“京城不愧是京城,比我们越州热闹多了。”宋金玉一边看,一边感慨着,“哎哎哎,那边还有番人呢,晚晚你快看,他眼珠子竟然是蓝色的。”她扯着元月晚道。
“大惊小怪。”元月晚鄙夷着她,“你别一副乡下土包子的反应行吗?”
“你才乡下土包子!”宋金玉拍打了元月晚的胳膊。
如此一路说笑,终于到了越国公府门前。
宋金玉又扯了元月晚的衣裳,指了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啧啧道:“你们这石狮子,可比越州我家门口的还要大呢。”
“俗得很。”元月晚不屑点评。氵包氵末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家的。”宋金玉笑着推了她一下。
元月晚挑了挑眉,没再开口。
进了越国公府的头一件事,便是要去拜见元家的老祖宗,元老夫人周氏。老国公已过世多年,元老夫人教养子女,操持事务,到如今年事已高,虽管家大权已大部分都交给了三儿媳,但依旧是这府里的第一人,大事终得她点头。
宋金玉头一回进元家,她跟着元月晚,这一路走来,所见具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画梁雕栋,十足的公家气派。更难得的是,路上每碰着下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远远侧身站定,不多出一言,不多看一眼,规矩到她都觉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