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16)

木兰呵呵笑了:“得嘞,等这雨停了,我就出去买点时兴的胭脂水粉,替小姐你送去宋三小姐那里。”

她说着就要走,又被元月晚给叫住了:“扇子留下。”

木兰吐了吐舌头,将缂丝纨扇放去了书案上,这才跟着竹心,两个人偷着笑出去了。

元月晚看了眼那柄缂丝纨扇,上面绣着娇嫩玫瑰,艳而不俗。这样好的一把扇子,如何能送给宋美玉那个丫头。她这样想着,还是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宋美玉是宋金玉同父的妹妹,两个人年纪相差无几,这脾气秉性,却是云泥之别。宋金玉爽朗大方,待人是真心真意地和善,可偏偏她这个妹子,却是个极有心计,却又不往正道上使的主。

先前宋金玉母亲还在世时,她那妹妹和姨娘忌惮主母,到底还是收敛了些。如今主母已去世几年了,宋父不管内宅之事,宋美玉同她的生母罗氏,愈发得势,俨然要掌控整个宋家了。

这不,一个宋三小姐的及笄之年,生辰场面弄得比宋金玉去年的还要大些,那罗氏甚至拜帖,想要请元月晚的母亲白夫人,亲去为宋美玉加笄。宋金玉知道后,差点没给气个半死。

“白夫人那是为我加笄的!”那日宋金玉在元月晚房里来回踱步,气呼呼地说,“她宋美玉已经记在了我母亲的名下,如今我母亲去世了,父亲又未另娶,她姓罗的要坐我母亲的位置亲自为她女儿行礼,我父亲不说话,我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来请伯母?呸,她也配!”

当时元月晚仔细想了一回,还认真劝她说道:“无论如何,你父亲既无扶她为正室的意思,及笄那日母亲一位,宁可空悬,也不能让她坐了。否则,往后总会有她上位的那么一天。”

“不可能!”宋金玉一口否定,“我父亲他答应我了,没人能替代我母亲在这个家的地位。”

“你信你父亲的话么?”元月晚问道。

宋金玉沉默,半晌后她扭头看了窗外疏疏竹影,回答道:“我只能信他。”

元月晚也沉默,摆弄了扇坠儿,她叹息着:“你不该信他的。”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

到了宋美玉生辰的这一日,天阴着,怕路上下雨,坐轿子不方便,元月晚就叫备下马车,阖府上下,只她一个主人去了,谁让她母亲前日感了风寒,头痛发作,府上的常驻郎中孙大夫说了,夫人要卧床静养。

出门的时候,元月晚在门口碰到了陈烺一行人,他们趁着天不下雨,又要去城里逛逛。

真是有钱有闲贵公子,败家——元月晚如是想。

“表妹这是要往哪里去啊?”陈烺笑眯眯地问,“或许同路……”

“不同不同。”撩起车帘,元月晚也学了他的模样,皮笑肉不笑,“诸位先请吧。”她礼貌相让。

然后那群纨绔子弟,他们倒是一点都不谦让,大摇大摆地,就骑马出去了。

元月晚开始后悔,那夜她肯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去同情那个家伙,还好言安慰了他。简直了,瞧他今天的这个态度,跟先前压根没什么两样,真是要给她气死了都。

宋金玉也是快要被气死的一天。她那个姨娘,终究还是坐了本该她母亲的位置,看着宋美玉行了及笄礼。

至于那加笄的人,白夫人不能来,她们就临时找了罗氏的亲姐姐来。这倒是让宋金玉狠狠嘲笑了一回。

“她那个姨母,家里是做鲜鱼行的,城外那大半的鱼塘,都是他们家的。一个鱼婆,压根上不得台面,我只怕,那簪子经了她的手,都会是一股子鱼腥味吧。”观礼之后,宋金玉同元月晚姐妹打趣着。

席上时不时有人走过,元月晚掐了宋金玉一把:“你小声点,给人听见了,又要去打你的小报告了。”

“去就去,我还怕了她们不成?”宋金玉不屑。

元月晚遂笑:“话虽这么说,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家养的鱼,供着这越州城里大半的人家,可见也是有点能力的。你可不能学着那起子小人样,瞧不起他们务农经商的。”

宋金玉“嗐”了一声,拈起颗花生米,指腹捻去了红衣后,扔进了嘴里,嚼得嘎嘣响:“什么能力不能力的,还不是仗着我爹?你是没听见,他们可都在外头四处宣扬着,说自己是太守大人的连襟呢。我呸,他们也配?”

“就是,他们也配?”元月英附和着她,狠狠啐道。

元月晚眨了眨眼,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唔,有些凉了。

“我懂你的意思,”宋金玉又说道,“我也不是瞧不起那些老实本分做事的人,可我家三妹的那个姨母啊,”她说着摇头,“等有机会,你亲自领教过,就知道我为何会这般了。”

元月晚赶紧也摇了头:“可千万别了吧。”

宋金玉笑着推了她一把:“你个没义气的。”

席面没什么好吃的,宋金玉吃了几颗花生米,元月英磕了半碟子瓜子,元月晚更好,光喝茶。好不容易等到散席,宋金玉就拉了她俩悄悄说:“没吃饱,咱回我院子里去,我叫秦嫂子下三碗肉丝面来。”

元月晚姐妹自然欣然应允。秦嫂子的肉丝面,那可是宋府一绝啊。

这一日,元月晚元月英直在宋金玉的院子里又挨到晚饭时候,白吃了她几盘盘荠菜馅儿的饺子,这才晃晃悠悠,要回家去。

宋金玉原不想动弹,被元月晚嘲讽道:“你再这么躺下去,腰上又该多长几斤肉了。”

宋金玉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信誓旦旦要散步消食,做越州城最苗条的女子。

宋府的后花园不大,却布置得缤纷有趣,都是先元夫人在世时,一一规划的。宋金玉那点子侍弄花草的本事,还不及她母亲的一二。

“哎哟我说外甥女啊,你如今出挑得这般好,便是你那个姐姐,我看也比不上你的。你没见今天有好几个夫人,都来跟我夸你呢。依我的意思啊,咱们得赶紧挑个好的,给我们美玉做夫婿啊。”

隔着一道花障,不远不近地,传来一个颇有点尖锐的声音。

“那就是罗氏的亲姐姐了,”宋金玉站住脚,拉了拉元月晚的衣袖,轻声说道,“那个养鱼的。”

见她们停下,后头跟着的竹心松泉和宝儿,也就停了下来。元月晚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问宋金玉:“咱们就在这儿不走了?”

宋金玉竖起了食指,示意她噤声:“且听听再说。”

元月晚撇嘴:“这还有什么好听的,左右没你的好话。”

此言一出,她就被宋金玉掐了下胳膊。

花障那头倒是继续热热闹闹地说着:“姨母,我这才刚及笄呢,您怎么就来说这些个啊。”这甜甜软软的声音,一听就是宋金玉的妹妹,宋美玉。

“哎呀我说美玉啊,姨母我这是话糙理不糙啊。嗐,你还脸红。”那罗姨母一阵笑,“罢了罢了,那旁的我就不说了,不过夸你都是真的。”

“旁人那都是奉承的场面话,要是真的,我哪能比得过我那姐姐啊,她可是要入京选秀的呢,说不准就被当今圣上给看上了,封个妃嫔什么的,那才是真富贵呢。”

“那有什么,还不是她会投胎,托生到了主母的肚子里去。要我说啊,美玉你生得可比她俊多了。”

“唉,都怨我,是个妾室的命,没的连累了美玉。”这说话轻轻柔柔的,就是那罗姨娘了。

“你也别这样说。”那罗姨母又开口了,“你如今肚子里怀的这个,我瞧着,定是个哥儿。等回头生下来,你被扶正的那一天,还远吗?等到那时候,咱们美玉也就能进宫选秀去了,也做他个娘娘。”

宋美玉却笑了,笑着笑着就又哀叹了声。

“一天到晚没事做就唉声叹气的,还真以为自己是病西施啊。”这边宋金玉忍不住翻了白眼,嘀咕道。

“姨母真是爱开玩笑。”那宋美玉又说道,“即便是到时候我娘做了主母,可皇帝选秀,那也是几年才有一次的,下回再选,我都老了,还做什么娘娘啊。”

“真不害臊。”宋金玉咬了牙说道。

“哟,我说呢,才我不过提了句要给你找个好夫婿,你都不愿意的,原来,是想进宫去做娘娘的啊。”那罗姨母哈哈笑道,“有志气。”

“我,我才没有呢,姨母你尽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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