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门口,她正好遇到回来的穆北焉,他手里还拿着一盒碧云斋的糕点,喻寒的眼神瞬间更冷了。
见她行色匆匆,穆北焉扯住她的手,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她狠狠瞪他一眼,拼命扯开他的手,嘲讽:“我去哪不关你事。”
他皱眉,心里立即察觉出她的异样。
“喻寒,我们回房间好好说,你到底怎么了?”
喻寒头也不回地拦了一辆黄包车。
“滚。”
叶卿卿回房时,丫鬟抱着那盒没有送出去的碧云斋糕点,恍然大悟。
“大少奶奶,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下午你特意让我去碧云斋买一盒糕点。”
叶卿卿嘴角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她的发髻。
“它在我这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我不爱吃甜食,糕点赏你,你拿下去慢慢享用吧。”
丫鬟大喜,碧云斋的糕点着实很贵。
“谢谢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真是好人!”
叶卿卿笑意愈深,一弯柳叶眉,漂亮乖张。
好人吗?是的呢。
她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第61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穆北焉不懂她为何生气, 却默默开车跟在她后面,跟她走到南丁格尔的女生宿舍楼。
喻寒回到她之前住的宿舍, 她的室友,是一个中英混血的姑娘,叫Sue。
看到她回来,Sue震惊地捂住嘴。
“寒,你怎么回来了。”
喻寒笑容十分惨淡,突如其来的月事伴随之前从未有过的腹痛,更加印证了叶卿卿所说的都是事实。
想到这些天穆北焉对她格外的温柔和宽容, 喻寒觉得可笑。
“Sue,我估计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打扰了。”
金发碧眼的姑娘甜甜一笑。
“哪有,我正愁一个人太孤单, 你来了正好。”
“对了,楼下那个穿着军装的中国男人,你认识吗?”
正在窗边浇花的Sue, 刚好看到宿舍楼底下的老槐树前, 站着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疑惑地问。
听到她的话,喻寒心一沉,走到窗边探出身看一眼,像是某种心灵感应, 楼下的他刚好抬头,两人瞬间撞进彼此眼里。
喻寒眉头紧蹙,粗暴地合上窗户的门,并不想看到他。
“认识,一个渣男。”
Sue:“?”
“渣男?是新的汉语词汇吗?”
喻寒躺会床上, 面对冰冷的墙,深深皱眉,没有回话。
小腹的抽痛让她蜷在一起,真正地死去活来。
这种时候,她在心里咒骂了穆北焉很多遍,最后实在忍不住,她只能试探性地问Sue:“你有扑热息痛吗?镇痛的。”
Sue摇头,看她脸色不对,十分紧张。
“寒,你怎么了?那里疼?”
喻寒无奈地扯扯嘴角。
“我月事来了,宫寒引起的宫缩,来势汹汹,我实在忍不了了。”
Sue慌张地点头。
“那我去校医院问问,帮你开点药。”
“你坚持住啊,我马上回来!”
喻寒点头。
很快,她听到门被猛地合上的声音,应该是急忙出门的Sue。
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喻寒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床上弯成她认为最能缓解疼痛的姿势。明明她盖了两层被子,可从脚底窜出的冷,慢慢把她吞噬。
她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冰天雪地的冬日,她晚上睡不暖,总不自觉越界。他体热,她下意识埋到他怀里,那是无意识的她觉得最温暖的地方,她每天好梦。他也没推开,由她千奇百怪的睡姿叨扰自己的睡眠。
可是记忆逐渐被寒意侵蚀,喻寒在疼痛中逐渐失去意识。只依稀记得,一个宽厚的身影把她背到医院,他掌心的温度很是熟悉。
等喻寒从医院醒来时,她病床边只剩下Sue。
她无力苍白地对她笑:“抱歉,一回来就给你添麻烦。”
Sue笑着摆手。
“没关系。只是,寒,我记得你以前身体很好,怎么这次竟然痛晕过去了。”
喻寒冷笑。
“Sue,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男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动物。”
“以后我喻寒独自美丽,什么穆北焉,什么叶卿卿,去死吧。”
Sue站在那,几次吞吐,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很想问,喻寒口中的穆北焉,是不是一直守在楼下,得知她晕倒后急得满头大汗,背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冲的男人。
在医生做完全面的检查,得出她以后很难怀孕的结论后,他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回到病房后,他小心谦卑地弯腰,抱住还在昏迷中的她。
走之前,他嘱咐Sue,不要告诉她来过。
Sue当时看他的眼神充满敌意,她也是心直口快的姑娘,脑海里想的脱口而出。
“你是寒的丈夫,你要抛弃她吗?”
虽然她只听喻寒在拒绝学弟追求时说过一次,她已经成婚,但喻寒对他异样排斥的态度,让她顺记自然想到他们的关系。
而在这个三从四德七出的封建腐朽思想根深蒂固的国家,喻寒的情况,很难不被人诟病。
她记得,那个英俊漂亮的男人笑了,眼神落寞神伤地回:“我永远不会抛弃她。”
“因为她现在看到我一定很难受,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来过。”
***
回家前,穆北焉先去了喻家中医馆。
她是喻长生唯一的女儿,作为父亲,他有权知道她的情况。
当穆北焉把这一切交代完,一直温文和善的喻长生,第一次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佝偻着腰,因为心疼女儿红了眼。
穆北焉垂头,没有丝毫反抗和辩解,默默承受了。
他只说了一句:“爹,你医术高明,求你想法子救她。”
“不为其他,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她那么痛苦,而我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喻长生捶胸。
“我家寒儿,从生下来就没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
“一出生就没了娘,九岁以前都跟我到处颠沛流离。我要出诊,她从小就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也没能多陪陪她长大。”
“十二岁那年,我收养了叶卿卿,单纯觉得这孩子可怜,而且喻寒也多了一个玩伴。”
“我哪能想到,未来有她叶卿卿,我的寒儿会受这么多苦。”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你,还一意孤行,非嫁给你不可啊!”
“……”
穆北焉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爹,你再说一遍。”
“你们是何时来的尚城,叶卿卿又是多少岁进的药铺?”
喻长生虽然疑惑,但还是极为配合地重复一遍,穆北焉脸色瞬间惨白。
原来所有他以为时光留不住的悲剧,都是人为。
他爱的人,很早就主动向他走来。
喻寒在医院住了十天。
这十天里,Sue每天都会来陪她,除了给她带各种美食,还有一碗苦得发酸的中药。
喻寒每次问她,药是哪来的,她总是含糊其辞地说:“是她找大夫特意为她开的调理宫寒的方子。”
她笑笑,每天乖乖把药喝了,也不多问。
直到除夕前几天,尚城的大雪压满枝头,北方的战乱又严重了,上级传来紧急调令,后天,他就要踏上北方战场。
临行前一天,他去医院看她。
她穿着青色袄裙,肩上披着深蓝色针织披风,平静地坐在窗边低头看书,他走近时,她没给他一个眼神。
她的精神样貌很好,听Sue说,她很快就要出院了。
穆北焉端着一碗药,耐心地蹲下,对上她的眼,细声劝道:“喻寒,最后一碗药,喝了吧。”
她缓缓放下书,看他的眼里,满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是你拜托Sue每天让我喝药对吧?”
“你去找我爹了,别问我怎么知道,我爹体恤患者喝中药太苦,每个药方几乎都会加上一味甘草,遮盖些苦味。”
“你们给我喝的药,我都尝到了甘草的味道。”
穆北焉轻“嗯”,短短几天时间,双颊瘦削了很多。
“爹说只能慢慢养着,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一蹴而就。”
喻寒反讽:“我这样拜谁所赐。”
他沉吟:“对不起。”
喻寒笑了。
“事到如今,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也不稀罕你的同情,你既然来了,把这个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