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骄傲,把她当成求而未得的东西。
他若得到, 便会厌恶。
想来, 都用不了一年的时间,这场交易便结束了。
当是她欠他的吧, 不只是那七千万, 还有他的人情,说起来,当初入圈, 不是他出面, 她人已经在牢里……
——
小年夜。
结束了影视城的拍摄工作,江沓回家。
外面在下雪。
旁边有女孩子在跟身边的男朋友说, 这是Z城今年的第一场雪,让她男朋友赶紧许愿。
江沓习惯性地看向对面酒店门口的停车场。
来这个剧组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不经意看到那酒店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便看了眼车牌,发现是容宴的。
而后连着三天, 不管是晚上还是凌晨,收工后,她都能在那家酒店门口看到他的车子。
三天后,便没了。
她在这个剧组已经待了快三个月,这三个月里,虽不是天天看到,但也有一个来月的时间,隔三差五的她都能看到容宴的车子停在那家酒店门口。
以前她都没去注意,等她一细想,才想起来,自断了协议后,不管她在哪,其实只要她留意,都能不经意地看到他的车子,仿佛他一直在她身边,只是她没察觉。
要不是他父亲容桓主动来找她签那份两亿多的合约,她都不会去留心,他其实根本不像他在她面前所说的那样洒脱,他到现在都还执着于她这件事。
如他父亲所说,容宴骄傲惯了,唯一在她这里碰了钉子,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输。
江沓看了那辆黑色的车子一眼,拿出手机给去停车场取车的邓晶打电话,让她不用过来接,自己先回去。
打完电话,江沓把棉衣后面的帽子戴上,迎着雪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回头看了一眼,容宴的车子远远地在后面,并没有上前来搭理她的意思。
江沓顿了顿,去路边打车。
大雪天,又正是下班高峰时间,打车的人多,等了好几分钟,没一辆空车。
她今天里面穿的裙子,上面有棉衣还好,在这里站一会儿,脚和腿都快冻僵,她把手揣在棉衣兜里,不停地在原地跺着脚取暖。
容宴的车子终于驶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没有司机,是他自己开的车。
穿着深灰色大衣的容宴下车,过来拉开副驾座的车门,脸上的表情很冷淡,语气也淡漠,“上车。”
“谢谢。”江沓确实冻坏了,连忙钻进车里。
车里暖气很足,舒服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容宴开车,侧脸冷竣。
江沓主动和他说话:“好巧,容先生是来这里办事?”
容宴沉默,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下雪天好难打车。”江沓吐槽。
容宴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目视前方:“邓晶没陪着你?”
“她今天要去见男朋友家长,我给她放假了。”
容宴没再答话。
车里安静下来。
车子要转弯了,江沓再次出声:“我得去泰然路的名典咖啡厅,您顺路吗?要是不顺路,就在前面路口停一下,我再打车过去。”
容宴没说话,没有再转弯,而是顺着马路一直往前开,正是去泰然路的方向。
“待会还麻烦您别开到名典咖啡厅门口。”
容宴握着方向盘的大手骨节微微崩紧,呵笑:“你也去见男朋友家长?他不知道来接你?”
这样冷的天,就放她一个人在雪里打车。
江沓有些羞于启齿的淡笑:“不是,还谈不上男友,我是过去相亲。”
吱嘎。
车子急刹停住。
江沓头撞上挡风玻璃,被容宴及时伸一只大手过来挡住。
他的手背撞上玻璃,一阵发麻。
他收回手,甩了甩,搁回方向盘上,皱眉看向她:“什么相亲?”
江沓手指下意识抠着身下的皮质座椅,眼睛看向车子外面的雨幕:“我一个远房亲戚惦记我,看我年纪也不小了,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我亲戚说这人性格老实,让我去相看相看。”
她顿了顿,继续说:“难得还有个亲戚关心我,我不想辜负她,上次找乔导拍的那个本子,是我以前喜欢那个人留下来的,他说过想让乔导拍,我找乔浩帮忙,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做了,也算是对那份感情有个交代,现在电影已经拍了,我对他也彻底放下了,想找个安稳的归宿重新开始。”
容宴有些怔,那天她去求乔浩,是为了跟过去道别,他跟她大发脾气,简直是发了个寂寞。
在她面前失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容宴自己都嫌弃起自己。
重新发动车子,装作对她的事情并不在意。
离咖啡厅还有几米的距离,他停下车。
“谢谢。”江沓再次道谢,推开车门下去。
到咖啡厅门口,容宴的车子还停在路边。
江沓进咖啡厅,再回头,他的车依然在。
她停顿几秒,蓦地拉开玻璃门,跑步到车边,抬手去敲车窗门。
还不待她敲,车窗玻璃已经徐徐降下。
江沓原本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可这会儿,对上他毫无波澜的脸,就突然有些不敢假惺惺地演那些了。
她索性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容先生,我们结婚吧?”
……
——
睡得迷迷糊糊,江沓手机响了。
眼睛睁不开,没有看号码,她直接把手机按了接听贴到耳边:“喂。”
“还在睡?”容宴低磁含笑的嗓音通过听筒传过来。
江沓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是他,揉了揉眼睛答:“嗯。”
“该起来了,八点去民政局,你还有一个小时起床穿衣吃早餐的时间。”
江沓看了眼时间,刚刚七点。
小年夜里求婚的事情已是两天前的事儿。
江沓其实看得出来,容宴知道她不是真心,他将她当成只是漂太久了,心脆弱了,找他不过是找块浮板。
是怜悯她,也是真的只把她当求而未得的东西,想一解心结吧,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难堪,就应允了。
这样也好,勉强凑个婚,以后散起来也轻便。
今天是约好八点去民政局领证的时间,昨天乔导那边杀青,江沓一忙,把领证的事都忘了,便没有设闹钟。
担心容宴领完证还有工作,江沓不敢耽搁他的时间,连忙翻身起床,穿衣洗漱。
全部弄妥后,才重新又打电话给他,问他是在哪个民政局,她马上赶过去。
容宴在电话里回:“我在你门口,过来开门。”
江沓一愣,过去把门拉开。
容宴倚墙站着,穿一身黯红色西装,手里提着餐袋,似是来了一会儿。
她家的门框平时看着挺高的,可他站在那里,瞬间就显得门框矮了许多。
让他进来时,江沓都忍不住担心他会撞到头,便抬头看向门框那里。
容宴还确实是低了点头走进来。
倒也不至于撞着门上面的框,但确实是显矮,他下意识就低下头才走进来。
“吃完早餐再去。”容宴进来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公寓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除了日常家具物什,没有一点累赘的东西,包括女孩子的装饰物,一样都没有,沙发墙和背景墙全都一片光白,公寓里虽干净,却显冷清。
这是容宴第一次到她这里来,江沓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接过袋子,放到餐桌那里,打开,又问他吃过没有。
容宴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挨着她,拉出一张椅子,在她旁边落坐:“和你一起吃。”
江沓:“……好。”
两人几乎紧挨着,她也不好再刻意把椅子挪开。
吃完,江沓收拾桌面,容宴依然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收拾。
这样的画面,曾经在他梦里出现过不少次。
是能让他暖心的画面。
可此刻身在其中,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容宴却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涩。
他不是傻子,岂会感觉不出来,她对这份婚姻的敷衍和另有原因。
可他想要她,想得人都要疯了。
所以那天雪夜,她去而复返,问出那句话,他在分不清是自己幻觉还是真实的情况下,就毫不犹豫一口应允。
明白这一切是真实发生,冷静下来后,他便知道,这其中定有缘由。
可他不去查,也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