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齐琼听到了敲门声。她很是奇怪。为了不让大家尴尬,她和若竹都是回房间吃饭。
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说道:“三王妃,可不可以请你,请你。
齐琼笑着说:“请我什么?我现在不是什么三王妃,你可以直接叫我齐琼,或者阿琼。”
小宫女把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写封家书。这是报酬。”
齐琼推回荷包,“写封信而已,什么报酬不报酬的。可是你有笔墨吗?”
小宫女红着脸,笑着说:“有。笔墨和纸,我们这里还是不缺的。我去拿给你。”
齐琼很疑惑,问若竹:“宫里的人都不识字的吗?”
若竹正在逗盼儿玩,回答她:“很多人都不识字。我叔叔没有教我认字,我识字,还是当时在三皇子宫里李妃娘娘教的。后来去了齐府,平时在院子里,我也没什么事,就看书。”
齐琼逗她:“看来你是把我们齐家当书院了啊。”
小宫女说,齐琼写,有的时候她挠挠后脑勺,又有新的话说,齐琼就停下来等她。
等到写完后,齐琼忽然问她:“你想不想学认字?”
小宫女本来是在吹气,想要让墨快些干,听到齐琼的话,立马停下来,睁大眼睛,很是不相信,问:“真的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算没有笔墨,不是还有井水,拿着树枝也可以写字。其他的姐妹,我都不认识,你帮我去问问她们。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将来她们要是出宫,说不定还能靠识字赚些钱。”
齐琼是很认真地这样想。不求她们将来不成为诗人文豪,最起码不会被骗在卖身契上按手印。
虽然也有笔墨和纸,但齐琼知道她们得来不易,所以也没有用。白天还要劈柴,只有趁着天黑教。齐琼就在红木桌上,蘸水写字,大家围着她看。虽然确实有点难,但还是有些效果的。
这天齐琼正从井里打水,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妹妹。”
这样叫她的没几个人了,所以她也不急,想要把水桶提上来后再说。来人忽然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绳子,帮着她提了上来。
齐琼笑着说:“五哥,你看起来瘦弱,没想到力气还是可以的。”
“你还有心情说笑。”沈云之瞪大了眼睛看着齐琼。他只是去了南方办差,不曾想回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不然呢,要我哭给你看吗?”齐琼满不在乎地擦擦手。
这时她看见了五哥身边的孟庆元,大概猜到他们来找自己什么事,笑着说:“恭喜。我没有什么好送给你们的,只有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沈云之又气又无奈,认真地说道:“二妹妹,我会请求陛下,让你来我们的喜宴。”
齐琼和沈云之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什么心思,笑着问:“你怕不是只让我参加喜宴吧?”
孟庆元看了看周围,低声说:“到时候我们有办法让你走的。你放心,都交给我们。”
“不需要想着我,只要你们开心,多喝两杯,我就高兴。”齐琼拉起孟庆元和沈云之的手,握在一起。
沈云之很是着急,“你不想想自己,也替孩子想一想。”
“走?我走了去哪里?我要是走了,想到还被封在王府里的人,晚上也难以安睡。”
齐琼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太难过了,立马轻松地笑着说:“你要是真想帮我什么,可不可以送我些笔墨和纸?”
沈安之白了她一眼,无奈地问:“你是要在这里写书吗?”
“是,我就是要写书,你给不给?”
在来之前,沈云之就有预感,齐琼是不会走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齐琼。但他希望自己猜错了,齐琼会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他还是有些不高兴,愤愤地说:“我给你搬一屋子的笔墨纸砚来,等着看你有什么诗篇。”
但齐琼完全不在意,还笑嘻嘻地说:“就知道五哥会帮我。”
“你。”沈云之气得直接甩了衣袖往外走。
孟庆元赶紧说道:“姐姐别生他的气。这两天他很担心你和孩子。”
齐琼摇摇头,想要拉住孟庆元的手,但发现自己手心都是灰土,还是作罢,别扭地抓着衣角,说:“我不会生气的。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地在一起,我就高兴。”
沈云之气得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又走了回来,说:“除了笔墨纸砚,你还缺什么,七妹那天还托我给你送东西。你看看缺什么,你自己愿意受苦我管不着,别苦了孩子。”
“七妹?”齐琼觉得不妙,“你帮我转告她,让她和七弟不要管我。已经有很多人盯着他们了,和我有牵扯不是好事。”
“要不是有孩子,我们都懒得管你。”虽然话这样说,但沈云之无奈地叹口气,“你放心,我会转告七妹的。你要的东西,我也会送来给你。你和孩子,都不要受苦。有我们在,就没有难事。”
看着沈云之和孟庆元的背影,齐琼想起小时候师傅不来上课,他们在慧妃娘娘的宫里打李子。
齐琼摘了李子往下丢,大声说:“你们尝尝,可甜了。”
沈安之随意地擦了两下,只咬了一口就微微皱起眉头,但是回头笑着对沈云之说:“真的好甜,你快尝尝。”
老五相信了,但只咬了一口就立马吐出来,大喊:“你们两个一起骗我。”
慧妃娘娘赶紧吩咐侍女把牛乳茶拿来给兄弟两个人,朝着树上喊:“快点下来,你个顽皮的,自己不吃,让别人吃酸李子。”
齐琼笑嘻嘻地从枝叶间探出脑袋,说道:“叫你们贪嘴。要真是甜的,我才不留给你们。”
大哥急匆匆地跑进院子,无奈地说:“还在这里玩,师傅从父皇那里出来了,正朝着书房去。”
齐琼赶紧从树上跳下来,大哥一把抓住她的衣衫,叫上沈安之和老五,几个人从后门溜进去。大哥在后门偷偷地看着他们坐下后才离开。
师傅一进屋,吸了吸鼻子,觉得哪里不对劲。齐琼趁着他不注意,赶紧把裤腿翻过来,遮盖住泥土。
那个时候,他们最怕的是被问学业,从来没有想过人生会有很多比学业难得多的事情。
孟庆元上台阶的时候,沈云之伸手扶她。齐琼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管是父皇,慧娘娘,还是她,看到这段姻缘,都会觉得开心。
她提起水桶往相反的方向走,走着她的路。
第58章 习惯
齐琼白天砍柴打水,经常还帮着其他人砍柴。大家都误以为齐琼体弱,对于眼前这个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抢着帮自己砍柴的齐琼,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齐琼只好胡扯,说家里给她请过一个大夫调理。
说的次数多了,连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齐琼倒是庆幸自己练过几年骑射,不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日子就这样往前过。送来的饭菜只有菜汤,她就喝菜汤,徐妃给她送东西,她就和大家分着一起。晚上她拿着树枝,也可以在院中练剑。
她会想起沈安之,但也不愿意再想起。她还在等沈安之,但是也在恨他。沈安之临走前,笑着说:“我去去就回,到时候回来,正好赶得上盼儿的满月酒。”
有的时候,看着熟睡的盼儿,齐琼会想,如果当初她和沈安之直接把孩子送走,现在的盼儿会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又或者是如果阿玫舍不得孩子,把他接了回去,现在又会是什么样。
好在除了若竹,院中的其他人,谁要是闲着,也会帮忙带着盼儿,几个人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玩边角料的盼儿,不时地停下来,给盼儿擦口水。
沈云之最后真的给齐琼送来了一房间的笔墨和纸。齐琼高兴又担心,最近天气渐渐变冷,院中的几间屋子,门都关不上,万一纸要是受潮了就不好。于是她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糊窗纸。为了过年,又把其他屋子的窗纸都糊了。
听到传来的鞭炮声,齐琼正在打水,她刚准备提起水桶,又放了下去,缓缓地坐在井边,看着井里,不知为何,就觉得倦了。
无论她找多少事情做,只要稍微有些安静,她都会想起沈安之。
她是真的累了,想着沈安之又恨着他。恨他为什么他要去,恨他为什么他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