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像是蜜糖,能让他夜里睡个好觉,摆脱那个噩梦的困扰。
一千两银子,去哪里存一千两银子!
每次都拿钱说事,怀秀觉得自己受够了!
她噌地立马站起来:“今天咱们就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了吧,免得再拖下去,我们一家失了气性,被你呼来喝去,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了奴仆。”
宋毅的自尊心驱使他点头:“也好,与其这样双方都过得不自在,不如趁早分开。反正你年轻,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再无话可说。
第二天早上,宋毅起得特别早。
因为今天是老车夫的寿辰,作为和他一齐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战友,宋毅对这老头子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在市场里晃悠许久,买了满满一车的东西才赶车往郊外去。
老头子性格比他还怪上几分。
当年宋毅给他钱,被他狠骂几顿。
后面给他送房子,他也是一样骂。
骂来骂去,两人的情谊就更加亲厚了。
兴许是心有灵犀,宋毅一到篱笆墙外,老爷子就从厨房里转了出来。
他左手上抓着一只扑腾乱跳的公鸡,右手拿着一把菜单,看样子是正在杀鸡。
老爷子看着宋毅把车里的东西搬完,还兀自期待:“那个姑娘不来吗?我早上知道你要来,便打下几个木瓜,也好让你们带回去做酸吃。”
宋毅笑脸僵硬,半天才又笑开:“她以为我出来又打架呢,所以生气了,就没来。”
“那倒可惜了,我这公鸡可是散养长大的,可好吃咧。”
宋毅心里越发难过,他钻进低矮的厨房,声音停了一停:“是有些可惜。下次你过八十大寿,我一定带着她来吃你家的土鸡腿!”
第 36 章
偏远小镇上,潘叔今天因为自家姐姐又跟自家老太婆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了起来,便躲到码头边上看几个老头子下棋。
看了几个来回,他觉得正在下棋的两个老头子技术不行,想指点他们几招,却被其他人哄了出来。
他的心情更加烦闷了。
左右邻居能搬走的俱都搬走了,新来的跟他也没说过几句话。
有家不能回,真的是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没得办法,他只好背着手沿着台阶往下走。
恰逢今日大集,周边乡下人家来赶集,码头越发热闹。
往来过路的货船排队卸货,吆喝声此起彼伏。
在码头谋生的男男女女人人干劲十足,欢声笑语不休,倒凸现出潘叔的萧索寂寞来。
刚刚又有有大船靠岸,码头工人们搬货非常忙碌,小小的台阶被挤得水泄不通。
潘叔自觉地缩在河边的小小一陇空地上,看着别人发呆。
众多大船中,远远驶来一艘小船,格外引人耳目。船夫灵活地在缝隙里穿越,很快到达岸边。
宋毅背着包袱刚下船,左看右看,想找个人问问路。仔细观察几圈下来,也没物色到好人选。所幸他也不急着赶路,第一次瞧见女人跟着男人干苦力活,他颇觉得奇怪,便站在角落里瞧着。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腹中饥饿,当下决定边走边找,无意中撇见潘叔站在角落里甩手跺脚,便不自觉地抬脚往他走去。
“请问老先生,客栈怎么走呢?”
因为潘叔身上穿着长袍,所以宋毅不确定他是做什么营生。
但称呼老先生总归没错。
偏偏,潘叔不喜欢人家这么叫他。
“谁是老先生?我是郎中!”
他年轻时是读过几年书的,后面家里没有钱,交不了学堂的费用,只好退学去给医馆当学徒。
宋毅当然不知道潘叔有这么一段过往,他摸了摸鼻子,没打算跟老爷子一般见识,朗然一笑道:“老爷子,喝酒不?我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一起喝酒的人都不认得呢。”
“哎呦,你怎么不早说,喝酒嘛,随时奉陪!”
宋毅跟在老头子后面,拾阶而上。
迎面而来的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树。
树底下一群小孩子你追我赶,绕着下棋的人群跑跑跳跳。
宋毅的嘴角微微上扬,脑海里闪现出怀秀俏眉倒竖的样子,想来她小时候也肯定是这样子调皮捣蛋了。
沿着光滑的石板路,两人慢吞吞地挪到何美家的小饭馆。
码头的工人还没有卸货完,时间也还没到饭点,所以小店里稀稀拉拉只坐了一两个独自吃饭的客人。
何美趴在柜台上,哼着新流行的小曲,眼角撇见潘叔过来,不想搭理。
不然,让他家那难缠的老婆子看见,又得闹腾一回!
她本想转过头假意没看见,但是当宋毅的面容从潘叔后面显露出来时,她立时就换上了笑脸。
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声:这男人可真是好看得紧。
恍惚间二人一前一后踏进店里。
“老板娘,捡拿手的菜上,不拘多少,好吃就行。”
“对对对,吃不完我打包回家。让何欢赶紧上!”
方珂端了茶水上来,看见宋毅的面容,顿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他把茶水重重一放,甩甩手里的抹布:“潘叔,婶子知道你来这里喝酒吗?”
这句话惹得潘叔身子一个哆嗦,嘴巴张张合合,看起来难受得很。
宋毅把这些都瞧在眼底,他朝柜台招手,温和说道:“老板娘,不如你把酒菜打包,我跟老爷子回家去吃。”
潘叔这才释然,朝何美点头:“正好,正好,我家里人可以一起吃。”
待宋毅结账完毕,两人一起往回走。
潘玉凤跟潘叔老婆刚吵架结束,没能占据上风,心有不甘,便赖着不走,想等自家弟弟回来评评理。
她拿了一张竹椅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眼睛紧紧盯着路口。
没过多久她就把人盼回来了。
还带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样貌比自家女婿也不差什么了,似乎还更瘦削一点。
潘玉凤守寡多年,对陌生男子的提防心理格外重。
她看着这个浑身上下跟富贵不沾边的男子,冷哼一声道:“我估摸着是谁,原来又是个想白占便宜的人。”
因自家女婿林家大郎现在得了贵人青眼,潘玉凤在镇上更加得意,无论看谁都觉得是想沾她的光。
因此,她跟往常一样,出言不逊。
反正有人兜底善后。
可惜这次潘叔没站在她这边,听见她说话不过脑子,冷哼出声:“大姐,得空不如回家收拾收拾屋子,洗洗衣裳,自己干净整洁,才能给后辈做个表率,也不至于让宁远爹娘难做咧!”
潘玉凤仗着自家女儿嫁的好,平时在镇上说话都是只有压人一头的份。
当着外人的面被自己弟弟下脸,如何能忍。
她一拍大腿站起来,扯着潘叔指向隔壁的隔壁林家大门,拔高音量:“你婆娘给我气受,你也想给我气受!你也不想想,以后你家能指靠谁?莫不是想像那刘老太一样,孤苦无依远走他乡?”
老头老太太互相扯不清,宋毅站在旁边着实尴尬。
不过,他似乎听见了“刘老太?”
孤苦无依远走他乡?
莫不是?
他一把扯住潘叔的袖子,一字一顿道:“叔,刘老太是不是有个孙女叫怀秀?”
还没来这里之前,他只知道这里是怀秀生长过的地方,想不到刚来就能找到她家。
不等潘叔回答,他接着追问道:“她们远走他乡是去了哪里呢?”
潘玉凤眼睛咕噜一转,再没心思和自家弟弟掰扯。转而看向宋毅,绕着他转了一转,才问他:“你认识那小妮子?是不是她们欠你钱了?我就说嘛,一家子老弱妇孺能在外面过得多好,这不是被追债追到这里来了?笑死人啰!”
宋毅额头隐隐有青筋冒起,他瞧着潘叔的面上有羞愧之情,便没有理会潘玉凤。
他转而对潘叔拱手道:“在下是怀秀的管家,不久之前她说老家有急事就匆匆忙忙走了,到现在也没联系上。我想着现在进项颇多,总得联系上她才好办事。不然银子太多我不敢私自调配。”
银子太多?管家?还有管家?自家女儿之前只是说过怀秀被胡乱指了婚配,过得凄惨,没想到她竟然踩了狗屎运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