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跟禾凝成了恋人,禾凝回来以后亲吻着在床上睡着的他,软滑的舌头舐过他的额头,他的脸颊,最终滑进他的口腔。
禾凝一边抚遍他的全身,一边将他沾满精液的手指含进嘴里,他又硬了,扭动着腰祈求禾凝的疼爱,情不自禁地喊出他的名字……
等等,禾凝回来了?
眼前好像浮现出禾凝俊美的脸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微笑,他一下子惊醒了,房间里空荡荡的。
没有抚摸,没有亲吻,没有禾凝。
只有被风吹动的灰色窗帘。
是梦。
他惊慌地看了看时间,糟了,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禾凝随时都会回来,万一被他看见……
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杨希蹭地一下站起来,匆匆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床铺便离开了。
他刚锁好门,电梯门突然打开了,禾凝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杨希?”
禾凝手里拿着一本书,右手插在裤兜里,从电梯里走出来。
“禾凝……好巧啊,”他把钥匙深深藏进口袋里,他不敢看禾凝的眼睛,低着头竭力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准备下楼拿快递……你下班了?”
“对啊,午休呢。”禾凝淡淡地笑着。
“那……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杨希像一条鳗鱼一样溜得飞快,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异样,几秒钟的功夫就把禾凝关在电梯门外了。
“……好的。”
杨希在电梯里深呼吸了一口,挨着电梯墙壁慢慢蹲下去。
这种惊险的感觉简直要人命……他近期都不敢这么干了。
到了晚上,杨希按时蹲在电脑前盯着,如愿看见禾凝弓着的背出现在画面里,他惬意地喝了一口可乐,下一秒却喷了出来。
“咳、咳!”
他抽了一张纸巾震惊地捂着嘴——禾凝拖着一个意识不清的男人进了浴室。
那简直不能称为一个正常人,他穿得不伦不类,身上的皮肤是极不健康的棕黄色,像个癌症末期的垂死病人。溃烂的皮囊下包裹的是一副肌肉干瘪的肉体,全身的关节突出得吓人,面如死灰,颧骨高高隆起,如果不是空荡荡的衣服下清晰的胸骨形状正在微弱地起伏,杨希会认为那是一具坟墓里挖出来的尸体——
仿佛是在印证杨希的猜想,下一秒,他看见那个昔日温文尔雅的禾凝,他暗恋的完美的男神,像个蜡制的塑像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把水果刀呲地捅进男人凹陷的腹部——枯萎的血管没有溅出多少鲜血,被痛觉刺激了麻木神经的男人兀地双目圆睁,双瞳涣散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像个被切开的烂苹果。
杨希的心脏跳得像打鼓,血液一股脑涌向头颅,眼珠瞪得快掉出来了,两只手死死按着嘴巴,喉咙发出古怪的咕噜声,好像被一只无形的魔爪扼住了咽喉。
禾凝捅了多少下?
五下?
十下?
可能不止?杨希数不清了。
那截枯树枝一样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那个总是干净清爽的校草禾凝,漂亮的丹凤眼盯着尸体,暗红的血液从尸体身下慢慢开出一朵妖冶的曼陀罗,他神情冷漠,好像真的只是切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苹果,白衬衫沾了星星点点酸腐的果汁,脸上也有一滴,被他毫不在意地抬手抹掉了。
空调好像太冷了,杨希被冻得脚尖指尖都在发麻,背后却出了一层汗。
他木然地合上电脑,不敢再看。
从禾凝捅下第一刀开始,他就好像不认识他了。
他的禾凝是个屠夫。
是个杀人魔。
第4章
几秒后,杨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跑到门边拧上全部的锁,然后扶着墙两眼昏花地走进卧室,钻进被子里像蚕蛹一样裹住瑟瑟发抖的身体,额头冷汗涔涔。
他像个心脏病人看了场比闪灵还恐怖的电影,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脑海中就是那个死人肠胃被翻出体外的血腥画面,他忍不住翻身攀住床的边缘对着地板干呕起来,但空空如也的胃显然没什么可倾吐的。
胃的绞痛使他慢慢冷静下来,他该怎么面对这位嗜血的房客?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知道禾凝杀人的动机,也许是寻仇?但……禾凝那样性格温和的人也会有仇人吗?
可如果是为了寻求乐趣才杀人呢?也许他一直戴着一副骗人的假面具,下一个受害者会不会就是自己……
要是主动表示他愿意包庇禾凝,他又会不会因此得到与禾凝恋爱的机会?
杨希立刻掐灭了这个念头。
禾凝杀了人,就会认为自己配得上他了吗?
说不定暴露了自己目击者的身份还是死路一条。
报警?
……
报警吗?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让警察将禾凝抓个现行。
他承认,他喜欢禾凝,但他更珍视自己的生命。
他摸了摸长袖下的手腕,那些狰狞斑驳的疤痕提醒着他被欺凌的耻辱和走向死亡有多么痛苦。
真的要报吗?可是禾凝……他可是禾凝啊……
那么好看,那么完美。
再想想吧。
第二天早上,天色沉郁,如果天气预报准确,接下来的一周会有雨。
杨希一夜没睡,低垂的双眼下常年有着的青灰今天格外明显,他拎着垃圾出门的时候与禾凝碰了个正着。
“诶,杨希,早上好。”
禾凝也提着一袋沉甸甸的垃圾,一边锁门,一边扭头跟杨希打招呼。
跟杨希恰恰相反,禾凝的精神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早、早上好。”
杨希硬着头皮回应他,语气有一丝僵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阳光爱笑的青年跟屏幕里那个魔鬼联想在一起。
他们一起进了电梯,杨希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下意识看向禾凝手中的垃圾袋——薄薄的袋子印着一个清晰的断手的形状。
那不是噩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脑壳霎时间嗡嗡炸开,好像密闭的空间里有谁开了一枪,耳鸣和目眩同时击中了他的大脑,而开枪的正是被嗅觉神经不断放大的血腥味。
“你上次做的蛋糕很好吃。”
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话,缺氧的电梯里格外刺耳,杨希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是、是吗?那我下次、下次再……”
他最后说的“做给你吃”四个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了,心脏好像在收缩的一瞬间忘记了舒张。
背后有一滴汗沿着他紧绷的脊椎滑落下去,下腹蓄起一股尿意。他抽搐着抬起眼皮去瞄禾凝,只见禾凝面色如常,好像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幸好……没有起疑。
“叮——”电梯到了一楼,禾凝丢掉垃圾后笑着跟他说再见,杨希也只好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扔掉垃圾后在电梯门合上前就迅速钻了进去,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他连续三天都没敢出门,也不敢再偷看电脑里的监控。
三天后的凌晨,杨希手脚冰凉,蜷缩着躺在床上,终于下定决心报警。
报警得有证据。
他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翻看电脑,看见空空如也的文件夹,旋即懊悔地捂住脸——该死,他忘记设置录像功能了!早知道当时就报警了!
这都三天了,禾凝肯定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
这也就意味着……证据只能在禾凝的浴室里取了。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躺到太阳升起,趁着禾凝出门后再次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时,杨希觉得他在赌命。
但拿不到证据,下次没命的就是他了。
“啪嗒”门被打开又关上,杨希经过客厅时故意踢乱了地上的画笔,画纸上的犬蔷薇已经盛开了,新添的颜料还未干,杨希不得不震惊于禾凝的心理素质。
这个变态居然还有心情画画……
就在他的指尖刚触到浴室的门把手时,门外突然一阵响动。
钥匙碰撞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该怎么办?!
杨希来不及思考,脚底抹油地往卧室里跑去。
门后?
书柜后?
床底下?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衣柜!
他从来都没发现自己的动作可以如此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