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含饴弄孙自得其乐,太子处理朝着手段老练,这世上唯二的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并不需要自己参与,萧毅瑾笑了,发现自己还是不同的,自己不会如其他帝王那般慕权怕死,祈求长生不老,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也不会与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他.......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的到来,甚至有些许期待着。
濒死之际,萧毅瑾躺在龙床上,众皇子嫔妃跪在不远处,太子跪在床边,萧毅瑾想到了陆成泽。
他依然是当年的模样,乌发如墨,肤白胜血,一幅高不可攀的谪仙模样。这天下好似谁有不能入他的眼,世间凡俗之人无论如何拼尽全力都不能得他半分赞许,他的目光永远都带着不屑……
萧毅瑾嘴唇动了动,想入很久很久之前那般,再唤一声“亚父”
但是却张不开嘴唇,只能无力的叹息一声,恍然间萧毅瑾好似飘然在半空之中,眼中只余白茫茫的一片,似有烈日带着灼伤人的热意从头顶洒下,萧毅瑾觉得身体越发轻乎,越发的不受控制,直至再无知觉.......
第7章
萧毅瑾一直在做梦。
梦里一只冰凉瘦弱的手掌一直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突出的骨节把手指都被膈的有点疼,掌心湿漉漉的一片虚冷的汗渍,耳边是绵绵不断的哭泣声,声音绝望而焦急。
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萧毅瑾想拿出自己的帝王威仪大吼一声:“别哭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忽然他发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竟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不由得心中大惊,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还是黄泉路上本就漆黑一片?
但是他作为一代帝王难道没有夜明珠陪葬?
还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
不知过了多久,萧毅瑾发现,透过眼皮慢慢的能看见些许光亮,朦朦胧胧却驱散了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良久.....萧毅瑾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入目之处人影索索,帷帐一片明黄,身上裹着的锦被上可以摸到刺绣的触感,就连床头燃着安神香的小香炉都是他极为眼熟的那个。
这里是他极为熟悉的环境一景一物都牢记于心,这里是他曾经住了几十年的寝宫......
萧毅瑾心神一颤,惊觉下不由得思索,自己是否是在梦中?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死了,明明连魂魄都被炙热的太阳灼烧的一干二净,如何还能在回到寝宫里。
“瑾儿......”
撕心裂肺的的呼唤声带着无限的惊讶与欢喜在耳边响起,将萧毅瑾从沉思中唤醒,他侧过头看着恍若看见了年轻时的母后,鸦黑的发凌乱的披散着,脸色苍白布满了泪痕,红肿的眼睛一看便知应该是哭了很久很久了。
这样的母亲多久没见了
十五年前甚至更久
........
萧毅瑾恍惚了...难道还真的是在梦里吗?
萧毅瑾手掌用力收紧,反握住母后的手,忽然发觉有哪里不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一只白白胖胖小手,肉呼呼的手背上小小的指窝微微的下陷显得甚是圆润。
这不是他的手........也不对,这是他的手。
但这不是成年后他的手,而是孩童时的他的手。
感受到手指被握住,太后欣喜不已,立即冲着旁边的宫女大吼道“快叫太医,皇儿醒了,快去叫太医,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宫女连忙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萧毅瑾嘴巴蠕动了一下“水。”然而即使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也是气若游丝,细不可闻。
还好太后一直关注着他,见他嘴唇一动便知道他有何需求。亲自动手给他为了小半杯温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进腹中,好似一杯水倒入干涸的泥土上一样,瞬间让他身体舒服了一些。
萧毅瑾无力的躺在床上,感受着这种虚弱,浑身都难以动弹,就算勉强行动,也是冒出一身冷汗。这种情况萧毅瑾从来没有遇到过,即使是之前的他临死之际也从没有这样的无力过。
萧毅瑾的心绪一直跟随着太后。看着她的表情或喜、或怒、或哀伤、或忧愁,便是她的絮絮叨叨也显得格外亲切可爱。
这是萧毅瑾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一切都这样的真实,让萧毅瑾心中不由得一震,这难道不是梦,这难道都是真实的,难道自己真的回到了从前。
一会儿,太医来后细细给萧毅瑾把了脉,表示陛下身体已无大碍,接下去慢慢将养就好。
看着自己因诊脉撸起的袖子后露出的手臂白白净净的如一节嫩藕,萧毅瑾偷偷的皱着脸,他的手臂上应该有一条疤,半寸左右长短。是在十岁那年练习射箭不小心划伤的,而现在手臂上光洁一片,难道自己还不满十岁?
吞了吞口水,萧毅瑾鼓足勇气,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声的唤了一声“母妃!”
还不等萧毅瑾提问,回应他的是母后用力的怀抱,与细细软软绵绵不绝的哭声。
不过在太后哭诉的小半个时辰里,在绵绵不绝的絮叨中萧毅瑾分析出了自身现在的状况,父皇下葬已有一月有余,如前世一样,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先皇皇后被封为惠安皇太后,而母后被封为寿安皇太后。
陆成泽被父皇收为义弟封为镇安王托孤重臣辅政监国。而自己现在躺着不能动弹则是因为惠安太后在先皇下葬后便去了五台山为先帝祈福,母后忙着打理公务,陆成泽政务更是繁忙,天下唯三的能管住自己的人都无暇顾及他,便被拘在后宫读书,而他调皮不想看书,背着伺候的宫人一个人偷偷出去玩耍,从假山上滑落下来,伤的不轻。
从假山上摔下来........还偷偷背着宫人.......居然就只是因为不想看书.......
萧毅瑾坚决不承认这个调皮捣蛋,一点也不稳重威仪的人是自己。后来慢慢的思索了一会儿,自己前世应该......大概.......好像也有是有过这么一遭的,但是否也摔得这么严重呢?时光太过久远已经记不得了。
然而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忽然变成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这种事情于萧毅瑾而言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这既不符合人死如灯灭的定律,也不符合转世轮回的定理,所以现在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呢......
此时的萧毅瑾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独自安静的环境好好思索一下,但耳边太后细细抽咽的哭声让他始终静不下心来。忍了许久,萧毅瑾蹙着眉头想让她不要哭了,可是看着眼前的母后哭的这般“活泼”这般的“生机勃勃”,便想起了前世的濒死之际死气沉沉形同枯槁母后,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便随她去了。
不过太后也没有哭太久。不久后,宫人来报,陆成泽便来了。
萧毅瑾抬眼看着眼前与记忆里前世的九千岁一般无二的陆成泽,萧毅瑾心中惴惴,进门后,陆成泽看了他一眼,帮他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得更严实些,
随后便看着不停哭泣的太后,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含笑着道:“太后娘娘快别哭了,看您眼睛肿的,过会儿就该眼睛疼了,皇上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这么大人了还哭,小心陛下笑话您.......”
太后从陆成泽手里接过帕子自己细细的擦着脸上的眼泪,微肿的眼睛毫无威力的瞪了陆成泽一眼,哼哼了两声,道:“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这是为了谁,反了他了,还敢笑话哀家!”
陆成泽抱拳躬身柔声劝慰道:“是是是......娘娘说的是。现在陛下醒了,这次可是不小心摔伤了脑袋,以后还要多养养,之后就全靠娘娘照料了,娘娘更要保重自己。”
太后“哼”了一声,眼神撇了撇陆成泽与萧毅瑾,到底没有反驳。
陆成泽看太后到底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终于将眼泪止住,笑着吩咐道:“来人服侍娘娘梳洗。”
说完转向太后道:“去洗把脸吧,瞧你这憔悴的样子,往日里千金难买的白玉面膏算是白用了。”
女子无论多大都十分在意自己的容颜,这是一种本能。当日萧毅瑾出事时无暇顾及,现在皇上已经由危转安,这股小女子天生的本能再次涌现,太后嘴硬的看向陆成泽道:“你胡说,本宫天生丽质。即便耽搁一两日也不妨事。”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顺从的扶着宫女的手去偏殿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