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平听到江自然的话却显然惊讶了,若是先生举荐学生,那么这学生此后若是入了官场一举一动可就和举荐人牵连了,学生若是飞黄腾达,有良心的回报先生,没良心的先生也不能把学生怎样样,至多也就是闹个翻脸罢了。
可若是学生在官场上犯了错,那可就指定会牵连先生了。
是以,虽说有先生举荐入学这个制度,确实极少有先生会去这么做,什么样的人会没有学籍需要举荐呢?如果不是至亲值得这么做,那么这风险有些大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在官场之上会发生什么事。
平心而论,易长平身为宋白的好友,这时候肯定是为宋白高兴的,宋白没有学籍,自然不能参加国考,但学籍这东西他们是办不了的,江自然主动提出愿意这么做,宋白因此多条退路自然是好的。只是……
江自然看见易长平担忧的眼神,笑了笑,“这制度的利弊我都了解,不用以为我是不知道才会这么说。再者,只是一份学籍,即使宋白入学能不能通过国考入仕尚不可知,即便入仕,也不必悲观,也不是所有入仕者最后的结局都不好不是?”
说到这里,江自然顿了顿,站起身,拍了拍易长平的肩,“少年们,我对你们可是看好的很。”
江自然笑着,眼睛里满是鼓励和相信,“所以,都自信些。”
易长平心中暖暖的,郑重应好。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去用饭吧。”
易长平站起身,恭谨道别,向书院食堂走去。
江自然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他回头,看见江自然眼中满是温和,“请你转告宋白,如果无意入学,那份学籍放着便是,无需在意,遵从本心即可。”
易长平愣了愣,片刻后应好。江自然说这话不过是怕宋白并不想入学,却因为她这份心意而生出纠结,故而特意嘱托。
他有些庆幸,认识了江先生这样的人,起初他只以为这是位凌厉而博学的算学先生,后来发现这位先生的热心肠,再后来是这位先生的随性和温和,甚至心细如发。
这位年轻的算学女先生,易长平笑了笑,可真是担得起潇洒二字。
江自然下山前去了书院的事务堂申请重新办理宋白的学籍,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好的,但江自然还会再在青城待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办出来肯定没什么问题了。
申请办好以后,江自然下山回了家,用过午饭之后便在书房编起了国考算学小册子。直到了傍晚,阿姜回到家中,收拾一番和阿姜去了揽星楼。
今日便是早先约定和花颜丛的老板见面详谈的日子。
照旧将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高高束起,换了件深蓝色的锦袍,江自然带上阿姜出门。
马车缓缓驶到摘星楼,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辰在这一带的繁华夜景之中黯然失色。车马游龙,灯笼高挂,即便已经很晚了但周围行人仍旧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红颜轩中女子娇俏魅人的笑声透过夜色传过来,摘星楼中也有管弦丝竹的乐器声伴随着秋风传来。一瞬间,江自然恍然以为自己回了京城,夜游不夜城。
一阵秋风吹过,江自然伸手拢了拢身上披风,抬步走进灯火辉煌的摘星楼。圃一进门,传到耳中的便是一阵觥筹交错声。
小馆儿走过来,脸上带着笑问道,“小姐要包厢还是前堂?”
阿姜道,“我们有约,和吴老板。”
吴老板便是花颜丛明面上的主人。
小馆儿闻言欸了声,在一旁带路,“二位随我来。”
说罢将江自然和阿姜往楼上包厢请,同时不免偷偷打量江自然和阿姜,和两位姑娘,瞧着一点也不像是红颜轩来的,那便是来谈事情的老板们了,小馆儿敬叹,这二位姑娘瞧着着实年轻。
江自然和阿姜并不在意小馆儿内心活动,在小馆儿将两人带到之后点头致意谢过小馆儿,片刻后推门而入,进入包厢。
与此同时,站在上一层对面楼道的墨色华袍青年手中轻拈着金樽酒盏,低头抿了一口美酒,散漫道,“那包厢中,是花颜丛的吴掌柜?”
一旁的黑衣属下道:“正是。”
青年低声笑了笑,艳丽的容貌仿佛一瞬间生了灼眼的花,“吩咐一下,我亲自过去谈一谈。”
主子手下的产业平日里都是任由手下打理产业的人去办,主子从不主动过问,今日怎么对一个小小花颜丛的商谈感了兴趣?但黑衣属下虽不明原因,仍旧依言照办。
江自然打开包厢的格子木门,便看见一个中年人坐在包厢窗边矮桌的一边,江自然笑了笑,冲他微微拱手,“吴老板,久仰。”
吴老板是个精明的商人,即便是敌对关系也没有落了礼节,站起身相迎,“想必您就是江小姐,真真是年少有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江自然制止了吴老板起身的动作,笑道,“吴老板不必客气,坐。”
“江小姐也请。”
两人于是纷纷落座,面上都带着笑意,谈着些平常的话题,谁也没有先入正文。饭菜已经铺了满桌,乍一看上去场上一片和气,仿佛两人多么友好一般。
过了片刻,吴老板先憋不住气,“江小姐今日相约,恐怕是有事情要说吧,江小姐不妨直言。”
江自然笑笑,语气不疾不徐,“吴老板是爽快人,如此,我也便不与吴老板兜圈子了。是这样,江河坊将将进入青城脂粉用品这一行当,或许是行情太好吧,让一些人眼红而不得不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吴老板也知道,咱们这一行当口碑都是口口相传出来的,最怕的便是有人在背后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但是呢,我也不愿意在背后搞着些小动作还回去,徒徒耗些力气,弄得两败皆伤,平白让别的牌坊渔翁得利。便想着不如和吴老板商量着,看能否达成合作,不知吴老板如何想?”
这话中搞小动作的人是谁在场的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没有一个人挑破,吴老板久经商场,此时也面色不变,他从接到拜帖便知道江河坊应是已经知道背后搞动作的人是他们了。
江自然话中的威胁他也明了,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傻子,花颜丛能在背后抹黑江河坊,江河坊当然也能在背后抹黑花颜丛。江自然的话是威胁也是警告,今日这合作若是谈不拢,指不定江河坊拼个两败皆伤也要搞一搞花颜丛,吴老板暗中吸了口气,他多少对江河坊有些忌惮。
本来以为不过是新入青城一个江河坊的小老板,想必能捏死在苗头里,现在看来这小老板波澜不惊有些谈判的手段。这回倒是碰了个硬钉子。不过,他更是想知道,江河坊又想和他达成什么合作?
吴老板笑眯眯地说,“江小姐不妨说一说,想如何合作?”
江自然笑一笑,正要继续说下去,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名黑色布衣的男子走进来俯身在吴老板耳边说了些话。
吴老板面上稍一惊讶,片刻后黑衣男子站直身子,吴老板冲江自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江小姐,我忽然有些急事要处理一番,能否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江自然挑挑眉,也温和笑道,“无事,左右我今日也无事,好事多磨,等一等也不妨事,吴老板请便。”
吴老板对江自然的合作显然感兴趣,但这时候听到了什么消息又不得不离开,只能站起身朝江自然拱手,“江小姐海量,我尽快回来。”
说罢跟着黑衣男子向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纠结,关于墨色华袍青年在文中有多重的戏份,要不要现在就说明一下……
第15章 怪异
包厢的格子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江自然抬头去看,却不想走进来的并非吴老板,而是一个穿着墨色华袍的艳丽青年。
江自然怔了怔。无他,这青年着实容貌昳丽。和宋白那样干净清明的长相不同,青年给人的感觉便是艳丽,仿佛夜间精魅一般,美的摄人心魂。
一双看不透的眸子带着笑意,随意散漫的站着,却让人觉得风骨天成。这人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头发被束在身后,黑色的长发中几缕发丝被折扇带过的风微微扬起。
江自然对于美貌的人总是好生言语,她带着笑说,“公子可是走错了房间,这揽星楼的包厢挺多,走错地方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