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然没有辩解,替那女孩背下黑锅,如今看来这事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当时对于一个孩童而言,仿佛是天塌下来一般。
江自然全程沉默,对于大人们的指责不辨一词,照单全收。只是,那一眼之后,江自然再未曾看过那女孩一眼。
那女孩后来找江自然道歉,阿姜来通报,江自然只说一句话,“哦,不见,让她回去吧。”
那女孩也是执着,来了许多次,阿姜常想,有这骨子想要挽回的劲儿,为何不在当初就不做错事呢?
一个寒冷的雪日,那女孩又来了。女孩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雪中,连阿姜都瞧着不忍,江夫人也过来江自然房间,说道,“她今日便要和家人离京了,即便有了隔阂,但你们从前那样好,去送送吧。一个人大冷天地,站在雪里,怪可怜人的。”
江自然从前和她要好的时候,夏天追在那女孩屁股后面给她送冰,她睡觉的时候江自然若是醒着便支撑着小小的手给她扇扇子,冬天的时候见她冷,把自己的暖手袋全都塞给她,披风大氅也都给她披上。不让她糟一点罪。
而彼时,江自然只是笑笑,“是吗?那我去见见她好了。”
那时阿姜想,小姐还是心软了。
江自然出去的时候,那女孩站在雪中,披风已经落满了雪,见江自然过来眼睛一亮,声音带着些惊喜道了声,“然然。”
待江自然走近,她迟疑着问,“我今日便走了……那天的事……对不起,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可不可以原谅我?”
江自然笑笑,说,“我不生你的气,也没什么原不原谅的。”
听到江自然这么说,那女孩眼睛里升起一抹希冀,以为两人还能和好如初。
只听江自然又道,“你该知道,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没什么关系,便也犯不着生气,也谈不上原谅。
说完,江自然也不看那女孩什么反应,转身离开归家。倒是阿姜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孩长久站在雪里,仿佛连转身离开都没了力气。
阿姜问,“她今日便离京了,小姐不安慰一下吗?”
彼时年少的江自然还半点不懂掩饰,“我为什么要安慰她?”
阿姜又道,“小姐听到她站在雪中便过来,难道不是要安慰一下她吗?”
“是因为我娘让我过来啊。”
江自然的眼睛里满是单纯,不加半点对那女孩的心疼,甚至眼里有称得上直白的对阿姜问题的疑问,这眼神让阿姜觉得有些残忍。但她却也弄清楚了,江自然半分没有心软,过来不是因为昔日玩伴站在风雪中她心疼,而是她娘要她过来她没想忤逆。
她这个人,说断便能断的一干二净。任凭从前再怎么心疼你这个人,再与你万般好,若是她从心里把你划分出去,任凭你再怎么难受,再怎么苦痛,她也不会多看半分,心疼半分。
阿姜有时候甚至想,江自然与人好的时候,是真心的呢?还是装出来的呢?她知道这样想小姐不应该,可一个人,对着从前一个万般珍惜,万般喜欢的人,怎么能说断就断,冷心绝情得这么彻底?
对待从前的那女孩如是,对待江府养着的那只怎么也喂不熟,每次江自然靠近总要抓伤她的猫咪也是如此。
纵使后来那只猫咪主动靠近,江自然只是吩咐身边的人说,“拿开,以后不许它进我的院子。”
可当江自然的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时,阿姜想,这些最后让小姐置之不理的人或物全是伤害过小姐的,若她一只忠心耿耿,绝不背叛,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被这样一双热忱亲切的眼睛注视着?
小姐这样的人,阿姜叹了口气。
辜负不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酸人技术哪家强,古代青城找江娘。
第12章 不平
这时已经八月初,青山之上的气温降了下来。江自然结束了一节课正在静思堂休息,一位先生喊了一声江自然,“江先生,霍院长叫你过去一趟。”
霍伯父?
江自然点点头,抬步走出去,猜测霍正源应该是找到了可以交接的算学先生。
江自然抬手敲了敲轻掩着的门扉,一道低沉稳重的声音传来,“进。”
“霍伯父。”江自然拱手问好。
霍正源温和地笑了笑,朝江自然招手,“自然,过来坐。”
江自然依言坐下,态度十分恭谨,“不知霍伯父找我来所为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情,与你知会一声,青山书院找到交接的算学先生,那位先生九月初,也就是下月便能上任。”
“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看看你的时间安排,在青山书院还能待多久?你在书院教学这段时间,学生可是反应很好啊,霍伯父我都舍不得让你离开青山书院了。”
江自然笑笑,“谢谢霍伯父夸奖,还是霍伯父办学有为,这些学子本身就优秀。若是任教的先生下月便能上任,那我便任到这个月的月底吧,正好能顺利交接。”
霍正源点点头,笑说,“也好,不过看来自然今年是不能回家过中秋了,不知道江兄和江夫人要怎样埋怨我把小女儿扣下了。”
江自然知道霍正源在说玩笑话,笑笑说,“当然不会,在青山书院任职也是对自然的一段历练,爹娘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霍正源笑笑,发自内心喜欢江自然这孩子,没什么坏心思,也会说场面话。想到中秋节将至,霍正源道,“自然今年是回不了家过中秋了,不如中秋去伯父家中吃晚饭吧,否则江兄知道他女儿在我这边还一个人过中秋只怕是要心疼。”
话说到这份上,江自然也不会再拒绝,只笑笑说,“那就谢谢霍伯父了,中秋自然定要去府中叨扰。”
霍正源笑笑,“虚席以待。”
从霍正源那里出来之后,江自然直奔学堂,正巧赶上上课时间,认认真真上完课江自然回到静思堂。她想着这几天尽量在离开之前把历年国考的真题和出题趋势编纂成册,给青山书院的学子们每人发放一份。
她早就有这个打算,那日和易长平所说要送给他们的礼物便是这真题册子,平时里她已经有意识地收集一些习题做一些资料的整理,因此即便时间只剩下不到一月,对她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但本着能早些整理出来给学生们看还是早些好的原则,江自然决定暂时先将精力集中在编纂真题册子上面。
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各种上课用的资料,江自然又把平时整理出来的一部分真题做了一下排序,整理一番花了一点时间,是以江自然从静思堂出来的时候学院里的学生已经不多了。
江自然经过一间学堂,蓦地学堂里面传来打斗声。江自然眉头跳了跳,一把拉开紧闭着的格子木门。夕阳的余晖忽地冲进学堂之中,映照出里面混乱的场景。
只见李信和几个穿着学院统一学生服的学生在围殴一个学生,中间的学生被外面几个人挡着,江自然没能看清脸。但她注意到了中间学生的反抗,只不过这反抗在几个人的殴打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住手。”江自然冷声道。
李信和外围的几个学生闻声即刻回头,一转头看见是江自然,几个学生即刻停下殴打的动作,面上有些发虚。李信看到江自然时面色极为扭曲,片刻之后,他挣扎着解释,“先生,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哦?是吗,那你解释解释是那样?”
江自然目光犀利地看着李信,她倒要看看李信能不能解释出一朵花来。
“是这个人先辱骂我们,还动了手,我们气不过才还手的。”李信率边说边挪动身子遮住中间被殴打的人的身影。这人是易长平,平日里常去向江自然请教问题,他还算有点小算盘,心里想着这时候不让江自然发现里面的人是易长平恐怕还能糊弄过去。
李信的解释一说出口,几个帮着揍人被先生逮到正六神无主的学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点头附和。
呵,这会儿倒是团结一致,江自然嗤笑一声。
“是吗?”江自然似笑非笑,她年少的时候架没少打,见过的学院无赖也不少,这借口她早就听烂了。李信是什么样的人,她即使不从当初来青山书院的第一印象来判断,但在青山书院待了两个月,她也能知道点这人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