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今日醉颜酡,百岁光阴能几何?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
她想起她哥江温来了,江温和她性子很不一样,他性格严谨,做事情也稳重,因此对于她这个妹妹也总想着让她稳重些,未雨绸缪些,是以在家中管她也较为严格,比江裴之这个父亲还要像父亲。
想起来江温,江自然笑了,现在天高皇帝远,江温想管她也管不住。她举杯,碰了一下宋白的杯子,“遇饮酒时需饮酒嘛。”
宋白这回没推辞,举起酒杯和江自然碰杯后小酌一口。
江自然呦了一声,“乖仔这回竟然肯与我喝酒了。”
宋白倒是给出了一个很符合他身份的答案,“驱寒。”
江自然笑笑,倒也不错,白酒入脾脏六腑,便生出辛辣热意,确实驱寒。第一珍的小馆儿手脚麻利,片刻后就上满了江自然点的菜肴。放完最后一道菜,江自然笑着问,“可有姜汤吗?”
江自然本就生的好看,这时带着笑看向小馆儿,声音又清丽温柔,年轻的小馆儿面上有些羞赫,“有的,马上给您送来。”
宋白就在对面看着江自然,他心想,她确实是很爱笑的。只是不知每每江自然逗他的时候,他的样子是不是也如方才那位小馆儿一样。
姜汤是给宋白点的,江自然看到宋白喝酒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便知道,他应当是不爱喝酒的。江自然自己喜欢什么却不会要求别人也要喜欢什么,宋白白日里才落了水,这会儿喝点姜汤驱驱寒想必不会染病。
姜汤送来之后,江自然笑着谢过小馆儿,把姜汤推到宋白那侧,“酒,我的,汤,你的。”
宋白抬眸看向她,少女已经把视线转移到台上唱戏的班子,只有着被暖色灯光映照着的半张侧脸,眼睛明亮,神色飞扬。
酒饱饭足之后,江自然和宋白踏着一路的灯光与夜色回到南风街。宋白问,“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江自然挑挑眉,乖仔还挺贴心。
不过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南风五巷一个在南风七巷,倒也没有相距多远,让宋白多走两步送她回家也没什么,权当饭后消食。
宋白把她送到南风七巷,看见江自然站在门前冲他笑得明媚,门两侧的灯笼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江自然笑着说回见。
他点头温声说回见。
江自然走进家门照旧去撸了撸小白,小白乖巧地任她撸毛。江自然的声音带着笑意,“小白,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乖仔,嗯?”
话一说完,她自己想起了什么,兀自笑开了。
这时阿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姐去逗谁家的乖仔了?”随后阿姜的身影出现在江自然面前。
江自然立刻收了声,“不,我没有,我刚刚说小白,是不是啊小白,小白是乖仔。”
她边说边撸小白的毛,阿姜见状摇摇头,语气沉重的劝导,“小姐,您可还记得大理寺卿家的幺儿,您当时也是说人家小孩像个玉团子,喜欢的不得了,结果这孩子黏着您玩,你又受不住,最后那孩子被大理寺卿大人带回去的时候哭的眼泪横飞。”
阿姜说的情真意切,“小姐,答应我,不打算陪着人家孩子好好玩,别去招惹人家好不好?”
一句话说的江自然好像个负心汉。不过也确实像,当时大理寺卿家的小孩哭着说不走,要和自然姐姐玩,等长大了就娶自然姐姐。
江自然被阿姜翻出当年这陈年旧事,尴尬地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这次真不是。”
阿姜也不再多说,准备好了热水问,“小姐可要洗浴?”
江自然点头称好。洗过澡后,江自然翻出白日在柏树林捡的那片落叶坐到书房,落叶是金黄色的,干枯的脉络分明,落叶倒也不难看,黄灿灿的也有些漂亮,但是比起秋日里京城城郊火红的枫叶还是差了些意思。
提起笔,江自然在纸上落字。只见八个大字在信纸上浮现。
见字如面,一叶知秋。
江自然将信纸连同那片秋叶一同装进信封,拿火漆封上以后,在信封外皮写下,林载安启。
她出门将信封递给门童,这门童是几日前阿姜签了契约带回来的,“明日将这封信寄到京城。”
古有陆凯折梅赠好友范晔,诗曰‘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她倒没有这样的文思才涌,所幸大字一挥,一叶知秋。
四舍五入一下,江自然眯着眼睛想,倒也差不了太多嘛。
作者有话要说:江·四舍五入·自然:没错,算学我最棒~
第10章 回信
玩也玩过了,江自然这几日收了心,在青山书院、江河坊、书店三个地方连轴转。这日她在书店看到一句前辈留在书卷扉页的话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伏案在案几上研究之前在京城时候便遇到的一个疑难问题。
江自然不知在案几上写写画画了多久,直到书店的老板朝她走过来,老板看着江自然的身影摇摇头,心中感叹又是一个痴的。
书店老板复又想到当今这份痴劲儿可不是难得吗,他自己早年也是个做学问的,只是后来到底是没有坚持下去,为了生计开了这家书店。许是因为怀念起了年少时对待知识的热忱情怀,老板喊江自然的声音都放轻了些,“姑娘。”
见江自然没听见,老板又喊了声,“姑娘,姑娘。”
江自然抬起头,过了一会儿才回神。老板温声到,“姑娘,我这书店今日要关门了。”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江自然闻言点点头,和老板说了声抱歉,江自然买下这册给了她灵感的书,拿着书和算纸直奔附近最近的客栈,看这架势,倒是一点也等不及要继续解题。
老板在书店门前看见江自然带走书卷和写的密密麻麻的算纸快步走进最近的客栈,终是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有个看水利书籍的痴儿,这会子又有个看算术书卷的痴儿。当今世道追名逐利,多问儒学,如今瞧着这两个痴儿,老板想这世间冷门的的学问倒也算是后继有人。
江自然订了间上房,让小馆儿给阿姜稍信儿说她今日不回了。
来到房间,江自然便立刻坐到窗台的软榻上,将方才的算纸平铺开来,伏在案几上写写画画推算起来。
灵感一开,兴致一来便是如此,废寝忘食也时而有之。
夜再深些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夜寒凉,江自然裹紧身上的衣衫,却还是觉得寒冷,江自然索性站起身取来床上的薄被披在身上,面色不改地计算着笔下的式子。
雨声淅淅沥沥地响了一夜,江自然便听了一夜的秋雨寒蝉。愁时雨声催人失眠,欢乐时雨声助人睡眠,端看人的心情是如何。雨声嘈杂喧闹,被木窗隔开消减了一些音量,反倒有种远处传来的感觉,江自然权当舒缓的背景音。
一夜未眠,到了晨光微微乍泄时,她将毛笔轻轻搁下,轻轻捻起有着最后结果的那张纸,江自然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到底是解出来了。
这时天色蒙蒙亮,纵使江自然一夜不眠不休有些疲倦,但长久以来困扰着她的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她反而脚步轻快。
江自然将算纸小心折好放进怀中,又将薄被放回床上,整理一番有些凌乱的衣衫走出客栈。秋雨下了一夜这会儿已经歇了,石子路上偶尔有浅浅的水坑。
清早的气温极低,一夜秋雨到了清晨还有些湿气,江自然抱臂朝着南风七巷的方向快步走去。走到半路,听到经过她的行人说要去买王记的早点,她一下被提醒了。
王记的早点在青城极为有名,往往天还没亮就有人排起长队等着号,江自然只在最开始来青城的时候对这王记早点很是向往,慕名前来排了个早队。
早点相当美味,只是那一次之后江自然再没吃过,她早起去青山书院和王记并不顺路,平日里又不爱早起,是以再与王记早点无缘。
今日倒是巧了,她一夜未眠倒是赶了个好时候。江自然这会儿也不嫌冷了,抱着臂转身朝身后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王记早点排了一段长队,卖早点的师傅问她要什么,江自然指了指几个卖相好的点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里面那个再来两个,左边那个也来俩。”
“还要吗?”师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