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己方人数多了数倍,然扈图生怕有诈,只十数丈便停了下来,远远打量着。
广袤无垠的西疆,数百人冲天而立,其间一人身量伟岸,虽是铠甲沾身仍挡不住那贵不可言之气魄,薄唇微抿,双眉入髻,一双利目似有芒光。
知道这便是南朝定远大元帅萧玄衍便是了。
扈图面上不变,只是双足一蹬,让马匹上前了些。
“梁王前来有何贵干?”
萧玄衍将手里的缰绳一扯:“给三王子送一份厚礼。”
“哦?”扈图心里冷笑:“不才竟不知梁王如此厚爱。”
萧玄衍微微一笑:“三王子招待本王之心肝多日,我大南乃礼仪之邦,如何能空手相来。”
一边朝着身侧道:“还不快给三王子送上。”
当下捧着一褐色木盒,策马而去,扈图身边的亲卫见状上前接手了,拿回来递交给扈图。
扈图翻开一看,是一块和田玉,巴掌大小,做成了个印章模样,莹莹有润光,触手有温感,不似俗物,只见他背雕猛虎擒豺,然台面上确是一片空白。
扈图摸不清他到底是要作什么,只不露声道:“这手笔大了。”
梁王再复微微一笑。
一个侍卫上前来朝萧玄衍耳语了一番,萧玄衍点点头,面上似有舒缓之意,又与扈图道:“本王那小心肝在贵营里叨扰了许久,还请三王子恕他不告而别,本王这便回去看他了。”
扈图眉头一挑——原来,上门挑衅是假,调虎离山是真,不过……
扈图笑了笑:“无妨,只是,怕是不久梁王与我又要见面了呢。”
见他这等神色,萧玄衍便知道顾清宁必有事,他愈是忧急脸上愈是平静的很,只双手一拜,便率队浩浩荡荡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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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快马加鞭赶回大营,下了马立刻赶往苟神医处,帐门一打开,入眼便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只是那张脸苍白的厉害,秀眉紧簇,连红唇都失了血色,眼角边挂有泪痕,正昏迷着。
萧玄衍立刻将他抱在怀里,黑着脸问苟神医:“为何昏迷不醒?”
苟神医道:“老朽刺了他兴明、文殊二穴,顾公子所中之毒前所未见,老朽实在无计可施,唯有针灸以减缓他的痛楚。”
萧玄衍冷哼了一声。
身后的李岩紧紧捏紧了拳头,牙关冒起。
“梁王,末将这便去将扈图那孙子带来,好好拷打上一番,看他交不交得出解药!”
“你什么时候会了这样的鲁莽?”萧玄衍冷目。
李岩憋的满脸铁青。
“他们既是这般轻易就让我们将宁儿带了回来,就不怕没有后手。”
李岩羞惭至极:“都怪末将一时不察,中了歹人的计谋!”
“这不怪你,扈图其人诡计良多,他有备而来,你又怎能绕得过他的弯弯斜斜,”
“属下只一事不明,他为何要对顾公子下手。”
萧玄衍目中有着幽光:“这匈奴可汗图塔蒙育有五子,其间佼佼者非这三王子扈图莫属,原本图塔蒙欲扶立他为储位,可是这一两年来对他的态度却是急转直下,你道是为什么?”
李岩摇摇头,“末将愚钝。”
萧玄衍只冷笑了起来。
李岩知道梁王的情报网之深之广,自是知晓许多事情,但梁王不说,李岩自是也不会问。
又想起了一事,便跟萧玄衍禀告:“这扈图好生冷血,自己的二哥都给杀了,尸首竟是随意丢在大营里,胡人之蛮可见一斑。”
萧玄衍道:“此刻不杀留着往后也会杀,莫说他们,便是咱们南朝,这种事儿还少么?”
李岩紧紧闭了嘴。
第68章 交易
扈图睁开眼睛,等看清眼前人来,复又轻松地将眼睛闭上了。
“我说了,梁王与我定是很快便要见面,可不想,却是这般的快。”
旋即叹了口气,“我匈人战营不说固若金汤,但也可谓密不透风,梁王当真是文治武功,样样不拉。”
萧玄衍身着夜行衣,将口罩揭下,随意便找了张木椅坐了,脸上亦是轻松适意。
“三王子有此盛情相邀,本王哪里敢怠慢。”
扈图将被褥一掀,坐了起来,微微咬着牙,“梁王孤身一人以身犯险,不怕主帅旁落,入了我匈人之手么?”
“三王子多虑了,”萧玄衍笑笑,“本王既是进得轻松,此时又有王子陪伴身侧,出去又有何难?”
萧玄衍摸了摸手上的短剑,说得极是轻松自然。
扈图哈哈大笑:“咱们都是聪明人,何用这般虚情假意,我说梁王可真是对这美人用心呢,看来,本王子这把赌注是押对了。”
“三王子好眼光,那么……”萧玄衍将上身微微前倾:“如何交出解药?”
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袭来,扈图心间暗暗叫好,目中露着精光,却不正面回答:“梁王昨日送我和田玉章却是何意?”
萧玄衍道:“和田美玉,自古以来自是帝王章之所附,你道本王送你这个为了什么?”
扈图嘴角微抿。
萧玄衍又道:“本王的王兄给你们匈人带了消息,可惜,你们不争气,定远军还铮铮站在这儿,如今本王也给你们一个消息。”
“是什么?”
萧玄衍嘴角一扯:“那块玉章你可愿刻上自己之名?”
扈图眉头一动,“这么说,梁王欲扶我上位?”
扈图轻声笑了,“我二哥已死在军中,我大哥性蠢愚钝,其余几个王弟皆是年小不堪大任,你说这般大好的形势用得着梁王相帮?”
萧玄衍摇了摇头,随即脸上冰冷:“你我异族,非友即敌,本王送得了三王子和田玉,也送得了其他,莫不是三王子想看看谁还能收的了?”
扈图甚是识时务:“梁王手腕了得,我自是知晓,这便成交。”
萧玄衍手指一展:“解药?”
扈图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不瞒梁王,这里面只有半颗解药,虽不能尽除顾公子身上之毒,但可缓解那不适,至于这剩下的半颗嘛。”
扈图笑了笑:“自是等事成之后才可献上。”
萧玄衍道:“多谢。”
扈图见他甚是干脆,一点儿都没纠缠,心间警惕,自然不敢放松分毫,又恭维了一句:“既是梁王相帮,那么我的宏图大业想必不在话下,这厢先谢过梁王了。”
“三王子客气。”萧玄衍回头:“若说宏图大业想必不是您心上第一要紧事呢,只是要做成那要紧事,还需这宏图大业,对吧?”
扈图闻言心间大惊,脸上差点崩不住,可萧玄衍也就这么落下一句话便轻轻松松隐出大营。
看着那远处的身影,扈图眼中寒星愈发的深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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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宁感觉自己仿佛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觉,只觉得浑身乏力,带着慵懒的感觉,迷迷糊糊间鼻尖一阵熟悉的气息,顾清宁立刻将眼睛睁开了,还觉得自己犹在梦中,带着软软的哭腔:
“老大…………”
萧玄衍朝着左右道:“都先下去。”
半晌的功夫,那梁王大营内的人马退的一干二净。
顾清宁仿佛有些不可思议一般,揉了揉眼睛,挣扎着抓了萧玄衍的衣角:“老子……老子莫不是在做梦吧?”
萧玄衍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本王回来了。”
顾清宁浑身一颤,顿时鼻酸,声音带了哽咽,“我……我……”
许多乱七八糟的记忆全部复苏,顾清宁不由得挣扎着坐了起来:“那扈图给我下了药,好痛……”
萧玄衍将他抓在自己胸口的手拿了,贴在自己脸上:“没事了,一切本王都已经解决了。”
顾清宁想起那痛入骨髓的痛,几乎立刻要哭了出来:“娘的,老子快痛死了,”
他本就是个爱哭的人,在萧玄衍那里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道理,只搂住了萧玄衍的脖子,将脸埋了进去,“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萧玄衍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本王不会放过他的。”
顾清宁细想起来,脸上带了焦急:“那扈图怎会给你解药的?他说这解药只有一颗,千方百计地设计了这么一场,哪里会轻易地给,你说,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萧玄衍安慰道:“总之,如今他可算是功亏一篑了,你身上之毒已然尽解,不必担心了,只是这药性伤身,须得好好歇息,过一段时日,本王再将这来龙去脉说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