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床的小女孩瞪大眼往这边看，徐微被说得有点尴尬，拉了下蒋时的袖子，“我很快回来，你帮我把洗漱用品整理下。”
蒋时没说话，点点头，其实用品都收拾好了。
抽完血，再陆陆续续做了几个检查，徐微回到病房，看到蒋时竟然和那个小女孩在下飞行棋。
“叔叔，姐姐回来了。”女孩正对着门，抬头就看到了徐微。
徐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然后听到他说：“要么叫我哥哥，要么叫她阿姨。”
“……”徐微当作没听见，抱起放在枕头上的病号服，走去洗手间换。
刚脱了上衣，门被敲响，她没问，不用猜也知道谁。
“开门。”蒋时到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别闹。”
“没人，我和你说两句话。”
“就这么说。”
门外没有声响，过了几秒，又被敲响。
果然，徐微叹口气，深知自己拗不过他，认命地开门。
“都脱了干嘛又穿上？”蒋时锁上门，看到她一侧翻起的衣角。
“有话赶紧说，外面还有人。”
“小希母亲带她下去遛弯了，另一床的去做检查了，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一边说，一边动手去掀她衣服。
徐微忙按住下摆，“干什么你。”
蒋时一脸理所当然：“帮你换衣服。”
摁不住，就只能由着他，蒋时把她衬衫搭在自己肩上，碰了碰前面的痕迹，“痛不痛？”
始作俑者当面挑事儿，徐微拿瞪他抿唇不说话。
“下次我轻点。”那人声音里都带着笑。
她有点恼，踮起脚亲上去，蒋时以为她就是闹一下，谁成想徐微双手揪住外套，把人往下拉，舌尖划过他的上颚，在他的舌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几天蒋时烟抽得少，因为知道她在戒烟，怕她闻了会忍不住，所以现在嘴里没有烟味，只有漱口水淡淡的薄荷味。
舌尖那一下又疼又痒，莫名勾人，他按住徐微的后脑勺，把主动权夺了过来，她往前挪几步，蒋时也没注意，猛地被她推靠在门背上，突然，她伸手抓住，蒋时闷哼一声，鸡皮疙瘩瞬间爬上脊背。
两人拉开些距离，黑色内衣衬得徐微皮肤更白，她扬起脸笑，趁他愣住的时候，另一只手拧开他背后的门把，将人一把推出了洗手间。
蒋时盯着关在自己眼前的门，用指关节蹭了蹭眉尾，舌尖顶着腮帮，低低地笑开来。
动员剂是肌肉注射，每天一针，连续四天。
徐微头一天打完没什么反应，还和蒋时、小希三人围着下飞行棋，但第二天开始，浑身骨节都酸疼，伴着头晕和恶心，有点类似感冒发烧的症状。
蒋时坐在床边，不时地碰碰徐微额头，眉头皱得很深，抿着嘴唇的样子，吓得小希不敢和他搭话了。
“医生不是讲了吗，个体差异，有些人反应是比较大的。”徐微平躺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偏过头和他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见蒋时还是神色郁郁，她伸出手指去勾了勾他搭在床沿的手，“想喝果汁儿。”
“什么的？”早饭和午饭也没吃下去多少，难得她有胃口。
“橙汁儿吧。”
“好，我很快回来。”蒋时用力握了下她的手，起身离开。
想到这事儿虽然对她身体没什么影响，但总归要受几天罪，蒋时心里就有些烦躁，一走出来住院部大楼，他掏出支烟点上。
今天是何永清来医院复检的日子，何愈陪着他。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何愈突然不作声了，何永清听不到回应，回头去看他，只见他和迎面走来的男人对视，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小愈，你朋友？”
何愈回过神，强装镇定地看了蒋时一眼，转头回何永清：“爸，你先去停车场等我。”说完将车钥匙递了过去。
蒋时站在原地没动，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拿着烟，不时抽两口，也不说话，像是随意站着，但何愈却觉得他是在等自己走过去，莫名有种压迫感。
他微微绷直背，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蒋时面前装作不经意地问：“我听文亭说你是她这次旅行的向导。”
蒋时看他一眼，依旧不作声，只吐出一口烟，何愈被呛了下，咳起嗽来。
“你……”何愈涨红了脸，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气的，他咬咬牙，语气重了起来：“你和徐微是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儿。”淡淡一句，不辨喜怒。
“我们是旧识！”
“哪种？青梅竹马？还是初恋情人？”蒋时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被他嘲讽的语气和态度刺痛，何愈卡了一口气在喉咙，不上不下的，还没开口，又听见蒋时说：“那是她当时年纪小，你现在去找她试试？”
蒋时弹了下烟，烟灰落在何愈黑亮的皮鞋尖，他本就比何愈高，这会儿凑近，那种压迫感更甚，“你们一家，都他妈离她远点儿。”
何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从愤怒到凉意一片，这人，到底是知道了多少？
傍晚，袁秀娟拎着保温盒来送饭，在走廊遇到打包好饭菜回来的蒋时。
“这几天都我来送饭吧，家里做的总比外面的强一些。”
“她很不舒服，给我吧。”
“诶诶，那行，你拿进去吧。”
蒋时一手接过，朝她点点头就进了病房。
徐微见他两手都是饭菜，不由得问：“怎么这么多？”
他支起病床餐桌，拿出来一一摆好，“你那个继母送来的，说这几天她来送。”说完抬头看她，像在等她决定。
她沉默片刻，说道：“随她吧”。
一病房都是女的，蒋时要是留下陪床怎么都不方便，徐微好说歹说把他给撵回了酒店。还有一层原因没告诉他，她这几天夜里都睡不好，没多久就会醒来，反反复复折腾，怕他跟着一块儿难受。
好不容易挨到了骨髓采集当天，徐微有些紧张，倒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捐献完成后，连连会立马进行手术，这几天身体实在难受，也没能去看过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早上问过护士后，蒋时陪着她去看倪敏灏。
来到无菌室前，徐微看见倪敏灏坐在床边，背对着玻璃，她轻轻敲了敲，倪敏灏慢慢回头，看到她的一瞬间就笑了。
两人拿着话筒交谈。
“姐，你还好吧？时哥这几天都是一个人来的，说你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来看我。”
“嗯，我很好。”徐微没想到，他会来安抚倪景灏，心头温热，左手寻到他的小指勾住，蒋时面上不动声色，大掌反过来包住她的手。
“连连，今天手术完，你就好了。”徐微一手握着话筒，歪头靠着蒋时的肩膀。
倪敏灏看着他俩，笑得格外灿烂，“嗯”。
第33章
早晨六点，护士就从徐微手腕上抽了血送去化验，等她见完倪景灏回来时，主任技师已经忙开，往采集的机器上，连接各种导管。
一切准备就绪，徐微平躺在床上，护士长在她的手臂静脉处扎入留置针，用胶布将导管固定住，两支手臂各有一个针头，一个进血，一个出血。
机器启动，大概是因为她紧张，刚开始的血流速度有些慢，蒋时坐在一边，把手盖上她手背，两人偶尔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徐微才慢慢放松下来，血流速度也加快了。血从左胳膊流出，通过血细胞分离机震荡留下需要的干细胞，形成骨髓血后，剩余的血浆再被慢慢由右胳膊输送回体内。
整个采集过程很长，在采集中钙会大量流失，所以近五个小时里，需要推钙三次，每次退钙进去的那几秒，徐微都觉得喉咙和身体在一瞬间发热，那感觉就像喝了一口白酒。
“我在康定老城买了一箱青稞酒，给唐娇快递回去，她兴奋得不行，说酒有了，就差一个康巴汉子。”
听她这么说，蒋时笑了起来，斟酌了下用词，“她还挺……豪迈。”
“嗯，以前念书那会儿就这样，敢说敢做。”和她的谨慎、疏离不一样，所以说起来，两人能当这么年的好友，真是挺妙。
徐微躺着不能移动，两个胳膊也不能弯曲，否则留置管在血管中颤动，会直接影响血液流速，一旦速度下降，机器会发出报警。蒋时拿开覆住她的手，小心地避开导管掖紧被子，血被抽出来，也带走了身体里的热量，徐微两条手臂都僵硬了，他手掌拿开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冷意，确定把她盖严实，他才又将手重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