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吼得一愣,反应过来后也吼回去:“你在干什么!”
蒋时摁住她的肩膀,再次俯下身,不顾她的激烈挣扎,没多久后起身,手里捏着一只手机。
“你以为我在干嘛?”刚不小心把放扶手箱上的手机碰掉,卡在了副驾驶座之间,他戏谑地看着她。
徐微的脸一下红了个透,心里把蒋时翻来覆去骂了个遍,面上却不显,只蔫蔫地扶着额头:“困,真困。”
他斜眼看她装,也不拆穿,拔下车钥匙,“上去洗完澡接着睡。”
“达瓦呢?”徐微洗完澡出来,在客厅溜达了一圈,忍不住问他。
蒋时一边烧水一边回答道:“回家了,陪他妹妹待几天。”
他也是刚洗完,硬茬般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衣袖卷起,挽在手肘处,小臂上的纱布浸湿了大半。
徐微见他浑不在意的样子,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他拿水杯的手一震,转过头来瞪她。
“这样就疼了?发炎的时候更疼。”
蒋时发现,她能把关心人的话说得让人想掐她。
“房里衣柜下的抽屉,有纱布。”
“……”大爷,真是大爷。
从最里面翻出纱布、消毒水和药膏,细细看过说明,正要合上抽屉,她看到被纱布带出来的一张巴掌大的相纸,犹豫一下,还是翻了过来。
照片微黄泛旧,画面中,两个穿作训服的青年坐着沙坑边上,勾肩搭背,笑得耀眼。她手指划过其中一人,眉眼很熟悉,多了一丝明朗,是蒋时,另外那个,面庞黝黑,是个藏族青年。
“还没找到吗?”
蒋时走过来靠在房门框上,当眼神触及她手中的照片时,微黯下来。
“压在纱布底下的。”她把照片放回抽屉,站起身直视他。
他低低地“嗯”一声,走到床沿坐下。
拆下湿纱布,伤口暴露出来,细长却深,因为泡过水的关系,边缘的皮肉泛着白。徐微拿棉签沾了消毒水,只在伤口周围擦拭,犹豫着怎么下手。
“你擦,我不疼。”他看她的动作觉得好笑。
心一横,徐微抓住他的手腕,棉签掠过伤口,好几个来回,人倒是没吭声,但肌肉绷紧了。抹上药膏,又缠上几圈纱布,最后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蒋时看蝴蝶结,又挑眉看她,一脸不满。
“下次换药,我还可以帮你。”拍拍他的肩,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两人走回客厅,蒋时打开冰箱门捣鼓,只找出两只西红柿,一只鸡蛋。
“下个面吃?”
徐微拿过他手上的东西,“我来吧,不好叫伤残人士劳动。”
西红柿洗净,切成滚刀块,热锅冷油,下锅煸出汁后,加水盖上锅盖。
另起一锅水煮开,下面,熟后捞出。
鸡蛋磕进碗中打匀,西红柿汤正翻滚,快速淋入蛋液,然后加少许盐,等蛋花飘起,关火。
把汤浇在煮好的面上,整个过程干净利索。
徐微端着两个碗放在餐桌上,“面好了。”
得不到回应,她向客厅看去,只见蒋时倚靠沙发,仰着头,右手搭在眼睛上,已然睡着。
第22章
徐微轻轻地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的看他。手掌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硬挺的鼻梁,嘴角微微抿着,仰起的下巴棱角硬朗。
她弯腰凑近,细细看那棱角,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也那么硬。哪知,遮住眼的手突然掀起,蒋时用舌尖顶了顶脸颊,眼底划过一丝暗光,扯过她的手,一把推进沙发里,翻身压在上面。
发生得太快,徐微来不及反应,天旋地转间,就看到蒋时的脸出现在上方,身下是柔软的沙发,肢体相贴,呼吸可闻。
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形成一小片阴影,模样乖顺,蒋时心底有些不可名状的冲动,低头便吻了上去。
“嘶”,左臂骤疼,他支起身子去看,伤口纱布上搭着一只纤白的手,暗暗使劲,而手的主人两颊晕红,目光清冷,嘴角扬起一抹笑,声音温柔:“去吃面啊。”
达瓦房里,行军床太窄,蒋时长手长脚都挂在外面,委实憋屈,睡梦里也腰酸背痛。
手机震动不停,屏幕亮着老张的来电。
“加西醒了,他运气好,徐微那一刀堪堪擦过脾脏,修补手术挺成功。”老张忙得两天一夜没合眼,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那具骸骨已经送去鉴定了,加急,这几天应该会有结果。”
他平躺不动,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两人一时无话,老张叹了口气,“晚点我亲自去医院给他录口供。”
“谢谢。”蒋时挂断电话后,翻身下了床。
徐微本来还以为这几天的经历,会让她梦魇缠身,结果没想到睡得还挺沉。
她推开房门,客厅窗帘没拉,夕阳照了进来,一室暖黄,蒋时松了周身的力气,随意靠在沙发上,指间有微弱的火光,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满了大半。
两人隔着橘黄光线里的微尘对视,蒋时在烟气后端详她,眸光很深,安静中,她仿佛听到自己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突然出声,低低地唤了一声:“徐徐。”抽了太多烟,声音哑得厉害。
“……”有红晕悄悄从耳根蔓延开来,徐微别开眼,觉得口渴。
她去厨房倒水喝,蒋时跟着走了进来。
“加西醒了,没什么大问题。”
她停顿几秒,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整杯水,才转身面对他,“觉得遗憾吗?”
蒋时看她的眼睛,清亮,透彻,像一汪水,他想起了那天赞多措那玛暗绿的湖水。
“不遗憾,该还的谁也跑不掉。”
洗衣机嗡嗡嗡地转动,徐微靠着洗漱台,回想刚刚蒋时的话,不遗憾么?她曾经,深切地希望某个人能死掉。
抱着洗好的衣服走到阳台,蒋时也在那儿,他正往衣架上挂一条黑色的四角裤,她突然觉得耳热,等会儿自己的内衣裤也要这么挂在这里。
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她才发现蒋时已经晾完,正抱着双臂气定神闲地打量她,“你看什么呢?”语气揶揄。
“……”真想上去撕他的嘴。
她不搭理,自顾自地开始晾衣服。
“晚饭带你去吃小吃?有一家挺不错。”
把其它挂好后,只剩一件长t和内衣裤,她拿长t盖在内衣裤上,一直在等蒋时走开,结果他在旁边一脸坦然打算闲聊的模样,徐微忍不住磨了磨牙。
“行,都行,你去穿外套等我。”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蒋时瞄一眼鼓起的长t,嗤笑了一声才晃走。
穿过老城的一条条旧街,来到一个挂着红棕色牌子的巷口,上面是几个烫金大字—炉巷▪诸葛院子,再往深处走,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门脸,写着“回味小吃”。
推开雾蒙蒙的玻璃门,里面坐了不少人,店面狭窄,桌椅简易,空气里满是蒸腾的水汽味,没人招呼他俩,店里唯一的女人正在忙着上菜。
“这里没菜单,你看看想吃什么。”蒋时指指玻璃门上贴着的红字菜名告诉徐微。
她看了一眼,“你点吧,我不熟。”说罢扯出卫生纸低头抹去桌面的油渍。
“两份撒子豆花,两份春卷,一份狼牙土豆和红糖糍粑。”他冲那个上菜的女人喊道。
“再加一碗凉粉吧。”
蒋时想了想,“等我一会儿。”说完起身走出了店门。
徐微一个人坐着,百无聊赖,她想,明天得去买个手机,再补办张电话卡。
“来咯,你点的上齐了啊。”女人手脚麻利,两个碗四个碟,一眨眼都整齐的摆放好了。
滑嫩的豆花撒上香脆的撒子,薄脆的面皮卷着蔬菜丝,上面浇了油泼辣子和芝麻,炸得焦香的糍粑,淋着红糖和豆粉。
“冷凉粉和火锅凉粉,你要哪种?”蒋时拎着两个塑料袋走进来坐下。
“这家不是有吗?”
“斜对面那家比较好吃。”
徐微向后看,还好那女人正在给别桌点菜,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话。
“火锅凉粉吧。”
虽然看起来都不多,但每样吃两口,徐微就撑得不行了,最后全数进了蒋时的肚子里。
临近十一月,康定夜晚的气温很低,徐微把羊绒大衣的领子立起来,蒋时走在前面,呼出的烟气被风带到徐微面前,勾得她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