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时动作比他更快,一棍直击他面门,他闪躲不及,匆忙中抬起刀抵挡,谁知蒋时一偏,打在他握刀的手腕上。
“铮”的一声,藏刀掉落在地。
突然,四周被车灯打亮,“都住手!”浑厚的男声喝了一句。
蒋时被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眼花,不得不抬手遮挡,加西见势向后一滚,翻出数米远,爬起身往黑暗中跑去。
大部分人已经被刀登和手下人摁住,老张带来的人赶忙上前接手,却听这边蒋时爆出一句“操。”
眼下的情势由不得加西不跑,车灯亮起时他看到了老张的脸,他认得,那是警察。
徐微隐在树后,身后是一片林子,枝桠交错,鬼影幢幢。她看见加西没命地往这边跑来,一旦他进入林子,能不能再抓住就不好说了。
她攥紧手掌,无意中碰到口袋里坚硬冰冷的东西,加西越来越靠近林子,顾不得多想,她一咬牙,站了出来,手里拿着蒋时给她的那把小巧精美的藏刀。
加西停下脚步,两眼通红,被血糊了满脸,像是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他盯着徐微,眼里闪烁着疯狂。
徐微握着刀的手抖了一下,如芒在背,她稳住心神,与加西对视。
咽喉如同被火燎过,窒息的感觉灭顶而下,徐微被加西掐着脖子,仰倒在地,他的力气大得犹如濒死一搏的野兽,徐微根本无力抵抗,手指抠进身下的泥土里。
“弄死你!弄死你!”加西嘴里不停喊着,头上的血滴在徐微脸上,血红与莹白,刺激着他的神经,看着徐微逐渐铁青的脸,他喉咙发出可怖的笑声。
手在四周胡乱地划拉,指尖擦过刚刚被加西打落在地的刀,她感受到颈间的那只手在收紧,不得不用力呼吸,同时伸长手指,努力去够刀柄。
蒋时跑近时,看到这一幕,目呲欲裂,就在这时,徐微突然抬手,刺向加西的腰间。
噗的一声,刀身没入身体,加西没坚持多久就脱力了,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徐微身上,她无力推不开,只能张大口呼吸着。
身上一轻,她看见蒋时的脸出现在视线里,转眼间,又被拥入一个热得发烫的怀里。手上湿润温热的粘稠感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刻让人心安的怀抱,她不想放开。
第21章
陆陆续续又上来了好几辆车,全打着车灯,这一片区域亮得如同白昼,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
蒋时帮着徐微一起整理干净后,见她一直没吭声,只看向亮堂的地方发呆。
他握住她冷得有点哆嗦的手,“跟我一起过去?”
加西一伙人都已经被后来的警察带走了,柏树四周拉起长长的警戒条,几个警员在旁边一边勘察一边记录。蒋时拉起警戒条让徐微钻进去,两人走到一位正在打电话的男人身边,那人见蒋时走近,便挂断了电话。
“老张,这是徐微。”蒋时简短给介绍了一下,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老张常年奔波,风吹日晒,脸上都带着风霜,但两眼很有神,是这个职业的人的共性。
“你的伤得处理一下吧?”徐微指着蒋时的左小臂。
老张“哟”了一声,“你这身手退步了啊。”说罢叫一个小警员从车里拎出小的医疗箱,给蒋时简单处理了一下。
纱布刚打好结,前面拿着笔记本的小警员大声冲老张喊道:“头儿,骸骨被底下的树根缠上了。”
蒋时和老张对视一眼,走到加西让人挖出的坑前。
一米多深的坑里,露着一部分盘根错节的柏树根须,骸骨零落散开,被几枝根须紧紧绞住,早已分不清首尾,可想而知,要是碰上几场大雨冲刷,根须和骸骨势必会裸露出来。
徐微看向身旁的蒋时,眉峰皱起,眼底黑沉,脸颊因为使劲,微微下陷,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从亚丁景区回程时,那个生人勿近的蒋时。
“我去旁边抽根烟。”眼前的事物让她觉得胸口憋闷,需要尼古丁缓解。
“蒋时,虽然种种证据都表明,眼前这具尸骸极有可能是洛绒,但按照程序,在法医确认前,这都只是猜测。”老张无奈地叹了口气。
蒋时默不作声,点了点头,他想点根烟,但又想起这是现场,只能作罢。
“今晚徐微是出于自卫,但还是需要去局里做笔录,这几天暂时离开不得,你懂的吧?”他回头看了看在警戒线外抽烟的徐微。
“嗯,那我现在先带她去局里。”
老张拍拍蒋时的肩膀,“行,去吧,叫上刀登一起。”
徐微刚抽完一支烟,蒋时走了过来,低头问她:“现在得去局里做份笔录,你可以吗?”
“由得了我可不可以吗?”
蒋时微微勾起唇,抬手搓了把脸,接过她递来的一支烟,独自走到前面。
那里便是噶帕沟的由来,两座山体之间夹着一道数米宽的裂缝,当地人称其为地狱的大门。之前看不清模样,现在倒是在车灯的照射下,一览无余。
她靠着树干,山风渐渐小了,蒋时点燃烟,却没抽,只松松的夹在两指之间,他的背影,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忡,就像扎根在悬崖边的木,笔直,孤高。
“现在可以走了。”刀登走到徐微身边,冲蒋时的背影喊道,他说完,又转头打量了徐微一番,“刚刚多亏了你,没事吧?”
徐微摇摇头,用下巴点了点蒋时,“你们认识很久了?”
刀登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
“哈哈,我以为蒋时都跟你说了,从他到康定算起的话,快7年了,我之前和老张一样,也是干这行的。”
这次轮到徐微惊讶了,几天前在刀登家时,她就琢磨过,他到底是个什么路子,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警察,虽然是过去式。
回到康定时已经是凌晨2点,三人一进局里,就分别被不同的警员带走做笔录,这几天接连的奔波让徐微身心俱疲,加上此刻晃眼的灯光,几乎让她眼前出现了眩晕的幻觉,她接过女警员递过来的热水杯捂着手,强打起精神。
“徐小姐,那我们现在开始,我来提问,你回答时尽量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见徐微点头,她便翻开记录簿,两人开始了漫长的对答。
徐微走出来时,走廊空无一人,头顶的白炽灯呲呲作响,她想找个人问问蒋时,可走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影,身边的几个办公室门都紧闭着,料想他们的情况比她复杂得多,便也不着急,在一旁不锈钢长椅坐下。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悄无声息,却刁钻得很,直往骨头缝里钻,她拉上冲锋衣的帽子,抱腿蜷靠着长椅扶手。
“行,那先这样,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联系你。”
蒋时揉着眉头走出来,一开门就看到对面长椅上一动不动蜷着的人,他放轻手脚走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徐微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因为保持这个拧巴的姿势太久,整个后背都僵直了,她抬头时身体晃了晃。
蒋时扶了把她胳膊,挨着她坐下,“怎么了?”
“背疼……”她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嘶哑,难听。
“能走吗?”说着,蒋时把手放在她脊背上按揉,“等你缓一会儿我们再走。”
后背上亲昵的动作让徐微混沌的脑袋一个激灵,心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下,她无措地起身:“没事,走吧。”
公安局门口,有一片花圃,里面杂草丛生,仅有的几株绿植也是东倒西歪,一副自生自灭的模样,刀登蹲在台阶上抽烟,见两人从里面出来,伸了个懒腰,徐微跺跺发冷的脚,嘴里呵出一团团白气,天边裂了条缝,有光缓缓漫开来。
“外边冷,你先进去。”刚醒来,一吹准得感冒,蒋时把车钥匙给她。
徐微冲刀登点头示意,接过车钥匙走开了。
“你小子行啊,白捡一个姑娘。”
蒋时只是笑,不作声,用手指蹭蹭眉尾。
“人家也不容易,跟着这么折腾,行了,各回各家咯。”刀登一拳打在蒋时肩上,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徐微上车后又睡了过去,她睁开眼时,胸前是黑色的头顶,心里一颤,没作多想,挥手就扇过去,“啪”的一声,世界都安静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蒋时抬头怒目相视,眼底是因为睡眠不足产生的红血丝,整个人像一头愤怒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