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时此刻这种痛,他却形容不来,是一种缓慢而绵延的,挤压着他神经的绵延痛感。
心脏的血液随着跳动流出来,身体,四肢,这具肉体的每个角落都在渗血,一点点流失,随着空气中低沉的呼吸和深夜的静谧,一点点消失殆尽。
“啊…..我知道了,祝贺你。”季深秋扯了扯嘴角。
“但是我不会抛下你的,你也知道,我爱你,我只爱你,我不会把那场婚姻当回事的。”程煜行握住他的手,自认深情的说:“你别难过,我还是会住在这里,和你一起生活,不会离开。”
“哦,好啊。”季深秋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好啊。”
第二天程煜行回家的时候,特意带了一束花,又买了很多好吃的,他推开门叫季深秋的名字,但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
他以为季深秋在睡觉,但是楼上楼下找了一圈都不见踪影。
他连衣服都没换,还捧着花,直接傻了。
打电话没人接,这时程煜行才意识到,他居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个人,他许久没工作了,又不跟人接触,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找到这个消失的人。
他开始疯狂给季深秋发微信。
“你去哪里了?”
“宝宝,你出去玩了吗,该回家了。”
“很晚了,你在哪?”
“你再不回来我要生气了。”
“看到了给我打电话。”
“求你了....你在哪啊。”
“求求你,回我消息好吗?”
“宝宝,你在哪…..”
这是他第一次,彻底慌了。
程煜行颓然的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他毫无头绪,只是呆呆的攥着手机,目光游离。
他翻来覆去的看手机,隔几秒钟就会看一次,但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甚至荒唐的想,季深秋是不是被绑架了,出事了,他想要报警,他哆哆嗦嗦拿着手机准备拨号码的时候,忽然听见玄关传来的脚步声。
缓慢,拖沓,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更何况程一路被他责令回家,短时间内都不许再来这里,程一路也绝对不敢回来。
他几乎是冲的跑下楼,看见季深秋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冲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你去哪了,你到底去哪了啊!!!”
程煜行抓着他的头发,看他无辜的神情心底窜出一股怒火,他紧紧捏着季深秋的后颈毫不留情的吻了下去,一点也不温柔,汹涌的吻着他绵软的嘴唇,像要把他撕碎,吞进肚子里的野兽。
季深秋被他亲了好一会儿,呼吸不畅,轻轻推开他,低声说:“你吓到我了….”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也不回我消息!!”程煜行头发都有些乱了,被他自己抓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我手机没电了。”
季深秋换好鞋子,坐在沙发上,招了招手说:“过来,给你看。”
程煜行惊魂未定坐在他身边,看他掀起了裤脚。
在他左腿上,覆盖了一大片纹身。
季深秋笑了下说:“我去纹身了,好看吗?”
是从细窄的脚踝开始一点点向上爬,缠绕的荆棘围绕着他的小腿,他的疤痕,直至覆盖在他的膝盖下方。
他那条病腿,还有上面的疤痕,却都被荆棘和玫瑰组成的图案严丝缝合的盖住了。
细白的腿上,裹了一层刺眼的黑。
程煜行看着那片纹身,又抬头看了看季深秋,发现他在笑。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眼睛弯起来,神情愉悦。
他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目光,许久没这么笑了。
恍惚间,程煜行感觉季深秋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又说不出来究竟具体是什么不同。
“好,好看。”
季深秋把裤子放下来,说道:“以后你别叫我小瘸子了好不好,我不喜欢听。”
“好,好,我再也不叫了。”
程煜行隔着裤子摸了摸他的腿,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老实懦弱,会在他身下痛哭的季深秋去纹了这么大一片纹身,而且是在他本就敏感,发痛的病腿上。
“疼吗?”程煜行问。
“还行,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程煜行伸手轻轻抱住他,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今天你吓死我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我不知道这么久,后来手机就没电了,没来得及说。”
“我真的要疯了,一回来看不到你,我吓傻了。”
季深秋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勾起嘴角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
他心想,你不是早就疯了吗。
笑声虽然很轻,但程煜行还是察觉到了微弱的气音吹在自己耳朵上。
他坐直,微微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
“别这样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怕,求你了。”
或许人真的只有在清晰意识到自己会失去的那一刻才彻底紧张起来,就像此刻的程煜行,他们纠缠了一年多,中间季深秋也走过,但是他知道,这个人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季深秋不敢。
可这一次他却慌了。
程煜行攥着他的手,还没在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他局促不安,心脏还揪着,语无伦次的说:“是,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这么吓我了好吗……如果你有什么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都改,不会那么对你了,如果你不想,我就不结……”
“不结婚?”季深秋打断他,问到。
“如果你不想.....”
“为什么是我不想?”
季深秋干笑两声,原来这个男人从来就不知道,他们之间感情出了差错的根源在哪里。
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永远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要自己想要的,丢弃不想要的,鱼和熊掌也可以一起揽入怀中。
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季深秋只是平淡的说:“没关系啊,我本来就是你的情人而已。”
这件事不早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又表面和谐的度过一段时间,在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程煜行一直睡的不安稳,翻来覆去被缠入一个又一个梦魇中。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他醒了,发现身边是空的。
他以为季深秋出去抽烟,于是从床上爬起来找人,结果走到客厅发现人没在,而窗台边放着只剩下一半水的的水杯。
他没有说话,只是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找了一圈,最后像丢了魂似的跌坐进季深秋最喜欢的那个单人沙发里。
人不见了。
这次他明白。
季深秋真的走了。
第38章
凌晨三点半,程煜行失魂落魄的陷在那张单人沙发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昏暗的房间没有声音,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急躁,不安,快要爆炸,平地雷般在起伏的胸膛里轰鸣。
他拨通了何知墨的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对面声音飘忽的问他怎么了,程煜行说:“季深秋在你那里吗,他联系你了吗?”
“啊?什么?”何知墨似乎还没在睡梦中清醒,“他怎么了?”
“他联系你了吗?”
“没有……”
第二个拨通的是程一路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了。
也是带着朦胧的困意说了句:“哥,怎么了…..”
“季老师最近有联系你吗?”
现在程一路一听到他的名字,听到‘季’这个字都条件反射般发抖,他清醒几分,缓慢地问:“没有,哥,他怎么了?”
“真的没有?”
“真的,哥,我发誓。”
他握着手机,右手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他这才注意到烟蒂已经烧到末尾,他灭了烟,轻轻搓了搓手指,拨通了唐琳琳的电话。
唐琳琳,是他的未婚妻,他记得的,可他现在像只无头苍蝇乱撞,不知道该问谁。
“喂?”悦耳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精神满满,背景是嘈杂的音乐。
“阿程,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
几秒钟后,对面似乎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与身后的背景隔绝开来。
“季深秋…..”
“你说谁?”
“季深秋…..他,他联系过你吗?”
“你什么意思?”
“他不见了。”
对面的声音变得懊恼,尖锐起来:“程煜行,你什么意思,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