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谁么?”男人扬起手中的风筝,“你送我的这个风筝,我会珍藏起来,以后便当作我们的传家宝,世世代代永相传。”
“我管你是谁,本姑娘没兴趣!还有,我也没有送你风筝,请不要自作多情。快点让开,厚脸皮、自说自话的家伙!”若可以,孟稻儿很想再伸手推他一把,但她不愿与他再有任何形式的触碰。
“你方才说不要了,可不就是要送给我么?还有,我的脸皮可不厚。美人若不信,大可以摸摸看。”说着,男人微微俯身,将侧脸送上来。
孟稻儿不合时宜地猛然想起上元节和表妹去求签,那一日她求得一支桃花签,上面写着桃花朵朵开。解签人说,她的良缘将至、好事将成。
再看看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还有他那无赖的模样,吓得她一阵激灵。
“滚!”孟稻儿记事以来第一次忍不住爆了粗话。
男人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正式介绍一下你未来的男人——”
“你给我住嘴!”孟稻儿捂住耳朵,低下头,她再也不想听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行,下次邀请你,再隆重为你自我介绍。”男人看着抓狂的孟稻儿,眼里眉梢、面上嘴角全是喜悦。
“没有下一次,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走、你快走!!”孟稻儿右手指向一旁的道路,她已经被他的不要脸和莫名其妙逼疯。
“约什么时候好?”男人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自说自话,“就端午节罢,端午节,我在飞鱼台等你。”
“飞鱼台!”孟稻儿抬惊得失去反应,待回过神才发现男人已经走到丈余之外。
“对,飞鱼台。不见不散!”
“你妄想!”
“端午节,我们再见,到时候带你游飞鱼台。”
孟稻儿被吓懵了,飞鱼台那地方可是帘州山匪老窝啊!这么说,他不就是山匪么!
怔怔地望着那一道宽厚的背影,她已被吓得花容失色,自己为何会被飞鱼台的狠人盯上?
过了一会儿,忍冬买花回来,孟稻儿已经悄悄地压住慌乱和害怕的情绪,面上也平静了许多。
从江边回家之后,被山匪盯上和戏弄这件事,思来想去,抱着侥幸和羞耻的心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透露。
时隔一个多月,就在她快要忘掉这件事的时候,飞鱼台的请帖大张旗鼓地来了,时间果然如他所说,是端午节。
她沮丧地想,若那一天从江边回来,将此事告知家人,今日之事会不会幸免?
不,不会的。她立马否定了,山匪既盯上自己,必定会有备而来,且敌暗我明,没人能知道他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那男人,果然无赖,又卑鄙。孟稻儿气愤地想着,亏他长得人模人样,殊不知是个衣冠禽兽!
再想起他在江边的那一番胡言乱语,她的脸猛地又烧起来,山匪哪会讲什么道理,若是此去,他们按着自己的头同他拜堂成亲,自己岂不就成了匪娘子了么——
孟稻儿捂住脸,不敢继续往下想下。
她绝不、绝不要这朵烂桃花,一定要想个补救的办法!
第03章 随时可报本官名讳
“鹤哥哥,救我、快救我!”孟稻儿大叫着,从床上惊坐而起,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
睡在外屋的忍冬闻声,忙下床走进来,她一边将灯点亮,一边问道:“姑娘,是不是噩梦了?”
掀开了帐帘,只见孟稻儿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她的发际早已被惊汗濡湿。
“无碍的,只是个梦而已。”孟稻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依旧感到后怕,且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若梦里的一切成真,只怕以后她就要和山匪们长居飞鱼台。
思及此,她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来。那些山匪,不是从不扰民的么,何以如今扰到自己头上来?
“姑娘是不是——”忍冬找来丝帕,递给孟稻儿。
擦掉眼泪,孟稻儿呆了一会儿,“去帮我打盆热水来,我洗把脸。”
昨天夜里,她将端午要上飞鱼台的事情告诉了忍冬和小糯,主仆三人相对着流了一晚上眼泪。兄长和侄子不可不救,即便飞鱼台是龙潭虎穴,孟稻儿也要铤而走险。
忍冬去打水去之后,孟稻儿呆愣愣地回想着刚刚做过的梦。
方才的梦实在太逼真,虽不知那是谁的迎亲队伍,她也未看清马背上的新郎是谁,但清清楚楚地,孟稻儿知晓,那是自己的婚礼。
瞬息之间,她被众人送入了洞房,盖头之下的她听到新郎越来越近的脚步,那猩红的颜色和嚓嚓的声音,逼得她无法呼吸。
竭尽全力,她终于将向祝鹤回的求救声喊出了口——
洗过脸,孟稻儿终于缓和下来,她没再合眼,不一会儿天便灰蒙蒙地发亮了。
她依旧没有头绪,完全想不出上了飞鱼台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亲戚肯定不行,一来不敌;二来,虽然母亲和嫂嫂说哥哥父子俩被掳走,但街头的目击者却都说哥哥他们是自愿跟去的,一时难辨孰真孰假;再来,谁又有胆与她一起上匪窝?
在未搞清楚山匪的真正意图之前,孟稻儿和母亲的看法是一致的,先别声张,应邀且随机应变。
求助于官府呢?那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知州,可行么?暗自想了一番,孟稻儿将这个方法也否定了,没搞清楚事情之前,贸贸然报官,打草惊蛇不说,也许反会让哥哥和侄子被他们永远扣在飞鱼台。
端午节的飞鱼台之行必定是凶多吉少。
可她也是真的不愿嫁予山匪。便是死我也不嫁!孟稻儿决绝地想。
端午近在咫尺,帘州城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准备过节,龙舟赛也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孟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因昨夜哭过,起床梳妆后,忍冬服侍孟稻儿用热水敷过微肿的眼睛,辰时过半她才去正院见母亲,却听闻母亲带着嫂嫂去洛江寺求平安去了。
扑了个空,她准备去前花园里散散,恰此时,负责守门的厮儿带着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进了内院。
“姑娘,府衙官爷来访。”厮儿说完,退到一旁。
“见过官爷。”孟稻儿颔首道。
“在下奉知州之命,前来请孟姑娘到府衙走一趟。”
“我?!”孟稻儿难以置信。
“正是孟姑娘。”
孟稻儿这时才看出他是昨日跟在年轻知州身后的男子,又问道:“请问知州大人召见民女所为何事?”
“在下只是奉大人之命行事,有请。”
这么着急见么?虽忐忑不安,但孟稻儿知道官命难为,便嘱咐小糯待母亲回来之后将此事转告于她,后带着忍冬随男子去了。
孟家大门外果然外有一辆画毂雕鞍的官府马车静候着,那男子彬彬有礼地请孟稻儿上了车。
坐在官家宽敞的马车里,孟稻儿的身体有些发僵,一旁的忍冬更是坐立难安。
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孟稻儿只希望此去别再是衰事,若不然孟家真的要分崩离析了。思及此,她放在罗裙上的粉拳不禁捏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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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府衙,从便门进入大院,到了大堂前右拐,又穿过一个小院,孟稻儿被带到知州专属的议事堂。
在府衙之外,她尚有些怀疑,此刻,她才信了,坐在案后看着书、身着赭色官服的正是昨日在马背上俯身与她说的话的男子。
“大人,孟姑娘带到。”领她进来的男子拱手说道。
这时,孟稻儿见他缓缓抬头,那明亮双眼倏地看过来,他犀利依旧的眼神令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快起来。
“你先下去。”年轻的知州站起来,看向带领孟稻儿进来的男子。
男子默默退出去之后,他又看向忍冬,意思不言而喻。
“无妨的,你到门外等我。”孟稻儿侧身对后面的忍冬说道。
忍冬也默默地退了出去。屋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孟稻儿很快便将昨日之事揭过,微微福身行礼,“不知大人召见民女所为何事?”
“飞鱼台之约,孟姑娘有何打算?”
知州直接得令孟稻儿有些不知所措,一如昨日他回答她的“知州”二字,没有任何铺垫和过渡。
“大人为何知道民女的家事?”
“官府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剿灭飞鱼台的山匪,本官知道这件事,你很意外么?”知州看向一旁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