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去柳家占便宜或者打着柳家名头做事儿的时候,导致春娘在柳家每况愈下,就是这么做的。
春娘从小就被教导着要认命,她遭受的一切都是身为女子应当遭受的,她心有不甘觉得委屈,是她做女子的修为还不到家,她要认命。
所以陈周氏哭一哭,诉诉苦,也就罢了。
否则她还能怎么样呢?
对外影响不了娘家,对内在婆家一无是处,是最底层的。
她只能埋头干活儿,让一颗心渐渐麻木下来,麻木了,就感觉不到痛了。
这边陈周氏还再说,居然挤出了两滴眼泪。
“……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娘的心啊,毕竟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好好养大的闺女——”
“别说了。”春娘听下去,扯过自己的手臂,冷淡的接口道,“娘生我养我,再大的恩情,我上一辈子已经还清了。”
“上、上一辈子?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我上一辈子在娘家,自打会走便扶着小板凳喂鸡喂鸭,够不着灶台就做饭烧菜,有了弟弟以后就更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大冬天滴水成冰,你们一家三口都在烧着柴取暖,只有我破开水缸的冰刷锅洗碗……你不止一次对着外人炫耀闺女勤快听话长得又漂亮,打十四五岁就有媒人来家里,你要留着我在家多干几年活,不管男方人多好都不应允,直到十七。柳家出了二十两银子,人人都说我命好,只有你让我认命,我心想啊人家可是秀才,我嫁过去是秀才娘子,怎么只能认命呢?到了柳家我才明白,那是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吗,那分明是二十两买了个丫头老妈子,空有个秀才娘子的名头,实则毫无脸面任人欺凌!柳家人张口就是他们家二十两银子买来的,还敢顶嘴,接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打骂,婆婆是个刻薄狠毒的,在家说一不二,整整五年,我身子都被他们给打坏了,好在柳广正死了,可他的小妾和亲娘依然不肯放过我,污蔑我偷人还在村里大肆传播,就是想要我死,我死了他们才解恨。可是没想到,我的娘家人,也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还恨不得踩上两脚吐上口水来证明你们的清白。”
至于陈周氏最后的几滴哀嚎,春娘根本不为所动,鳄鱼的眼泪,更多的是做给大家看罢了。
春娘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却让陈周氏心虚的不敢看她。
“所以,在那一刻我已经死了。再大的恩情也全部还清。谢知言来救我,愿意给我一个家,把我当个人看,我就觉得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他愿意给你们两分面子你们就接着,不愿意给你们也受着。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拿生我养我来说话,明白了吗?”
陈周氏想要抬头骂她,斥责她大逆不道,不孝不敬父母天打雷劈。
可当她对上女儿的那双眼,冷漠冰冷,再想想之前女儿遭受过的一切……那些平日里脱口而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知道了,娘、娘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坏,你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娘是希望你好的。”
春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只定定的看向门外等着谢知言回来。
不大一会儿,那俩人就回来了,陈明明脸上的神色从之前的不服阴郁变得怒火中烧,但眼睛亮了,比起之前倒是更像个勃发的少年。
“儿子,你没事儿吧?”陈周氏上前一步拉着儿子的手,心疼的小声问道。
不料被儿子一把甩开,“娘你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和姐夫聊了几句,知道之前是被蒙蔽了,咱们有更大的敌人和对手,绝对不能中了敌人的奸计!”
敌人对手?奸计?
春娘也疑惑的看向男人,却被他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大门被哐哐哐的砸响。
“谁呀谁呀,赶着去投胎吗,门给老娘敲坏了你赔!”陈周氏心里那点失落还没落地,便下意识的骂骂咧咧去开门。
谢知言预料到了些什么,稳稳的站在春娘身侧前方的位置。
“姐夫,是不是找麻烦的来了?”陈明明突然兴奋,两眼放光,一副等着姐夫一声令下的模样,看的春娘稀奇死了。
“差不多吧,到时候按照姐夫说的做,把你读的书都给用上。”
谢知言依然是那副生人勿进的冷脸。
那边陈周氏一开门,便被人一把推了进来,她后退两步差点跌倒,看着眼前柳姜氏高高在上的表情,还有她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顿时蒙了。
“亲、亲家来了……”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亲家,那好说,此事就是春娘一人的干系,于你们陈家无关。”
柳姜氏身后跟着女儿女婿外加两个仆人还有几个柳家亲戚,再就是陈家村的围观群众。
“但凡知道些廉耻的,早就一头碰死了,可这个小贱人还能带着偷来的汉子招摇过市不说,还要欺压我柳家的人,我那儿媳妇都要被她给顶撞的胎像不稳了!这可是我们柳家的独苗!害死了我儿子还不够,还要接着害我的孙子,想要我柳家断子绝孙,好恶毒的贱人!”
只见她手一挥,“来人,把那小贱人带走,她自己做的孽自己还,没得连累了父母亲人。陈周氏,你说对吗?”
第635章 糙猎户x娇寡妇(15)
陈周氏想要拦着,被人一把推搡过去。
“哼,一个害死丈夫还通奸的银妇,今儿姑奶奶非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柳姜氏的女儿瘦的很,嗓门又尖又细,看着春娘的眼神和她娘一样。
春娘往日没少受她的折腾,此刻见了那熟悉的眼神,虽然理智告诉她不用在意,但身体还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她冰凉的手被男人握了下。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来抢我妻子,伤我岳母,这天底下是没有王法了吗?!”
谢知言大踏步过去,虎虎生威的模样将冲过来的几人拦下,“我虽然是个猎户,但也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今天我就是赔了这条命,也不能丢了身为男人的脸面!”
他说完,依然是老规矩,将衣襟一掀,从身后抽了把猎刀。
那刀子寒光乍现,在日光下散发着凛然的杀气,搭配上谢知言阴狠的眼神,直唬的来人心神吓掉一半,不自觉停下脚步不敢向前。
就连围观的村民也都倒抽一口冷气,但更多的是兴奋和刺激。
“我的老天爷啊,这个恶毒的娼妇上哪里找了舞刀弄枪的杀人犯,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我可怜的儿,你在天上看见了吗……”
柳姜氏嚎起来,她和这个泥腿子亲家打的交道不多,但哪一次不是对她恭敬巴结。
今天这事儿她想的很简单,来闹一场,先站在道德高地上制住陈家人,能把春娘带走最好,带不走也要讹走一笔钱。
不是她异想天开,这个时代的女子名声大过天,如果没有意外,就她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还真的能达成所愿,就算春娘的父母不同意,族里也丢不起这么大的人,全族的姑娘名声都会受牵连。
哪怕她带不走,春娘依然活不成。
但谁知道,这个随时都操着刀的汉子,就是最大的意外。
“谢猎户可是动起刀来不手软……”
“我看柳家这回要吃亏,春娘都是休弃回家的了,还能来找事儿,恶婆婆没了媳妇磋磨估计日子不好过。”
“我就说春娘明明命好做了秀才娘子,怎么越来越枯瘦,比起在娘家还不如……猎户怎么了,最起码能护着媳妇……”
“那照这么说,春娘嫁给谢猎户还嫁对了?”
“嘘……都要命了吗,忘了那猎户说过谁再提春娘二字,就把嘴给割了切成片下酒!”
舆论风向传到柳姜氏一行人的耳中,对眼前这个猎户更是惧怕。
一个村里的人都不敢说话,俨然就是一霸呀!
“诸位叔伯嫂子请听我一言。”陈明明接收到姐夫的示意,走出来向着大家作揖。
他相貌不差,基因在那放着,就连春娘要不是长得不错当初那柳广正也不能乐意娶她。
陈明明平日里阴沉沉缩在角落总是不起眼,这个时候突然中气十足,有礼仪规范,才让人恍惚察觉到陈老六家的小子可是读了几年书的。
当读书人的气度出来,村民们自然愿意听他说话,心理上对读书人有着天然的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