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皮薄,难以存储,故每年供应的量极少,是只有皇宫中才有的稀罕物什。
傅斯昀从善如流地拿起一个,自己不吃,反倒是送到了时昱嘴边。
时昱张了张嘴,就着傅斯昀的手吃下,问道,
“围场的事,准备的差不多了?”
傅斯昀答道,“已经妥当。”
他又拿起一颗青提,不着急吃,而是拿在手里把玩,说道,“还望皇上注意安全。”
时昱道,“那是自然。”
两人打了一番哑谜,傅斯昀吃了一颗青提,又问道,“不知皇上召臣上来,有何事?”
时昱答道,“看着。”
召你上来看着。
傅斯昀无奈地笑笑,顾及着可能随时会有人上来,故也不敢太放肆,只是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两人温声说了会话,气氛十分和谐。
傅斯昀的顾虑着实有些多余了,文武大臣们以为马车内暗潮汹涌、怒张跋扈,故都不敢往上凑。一直到队伍抵达皇家围场,都没有人上来打扰他俩。
行进的队伍缓缓停下,傅斯昀替时昱重新束好了头发,才推开车门,顺着矮梯走下马车。
时昱随后下了马车。
傅斯昀的手艺自然不比内侍,故时昱头上的发髻也略微有些歪。他对这些倒是不甚在意,可落到别人眼里,却又多了一番深意。
“皇上这是...和傅相在马车里打起来了吗!发髻都歪了!”
恰好听见这句话的傅斯瑶,面无表情地想:哦,打起来了啊,很激烈呢。
第8章 秋猎
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全数到达围场时,已是霞光万道、日薄西山之时。众人车马劳顿了一天,甚是疲惫,便各自进了帐篷内歇息。
第二日,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微风拂面,天气甚好。
时昱身着金丝软甲,背负弯弓,稳步走到一匹油光发亮,膘肥体壮的马前,一个翻身,干净利落地上了马,踱步到众人前。
武官们大多都和时昱一样的装束,在马匹上稳稳地坐着,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可策马奔入林中快意厮杀。
文官们则穿着常服,并不参与围猎,而是负责记载事件,等到皇帝猎到猎物后歌功颂德的。
时昱扫了一眼众人,遂掉转马头,反手拿起背上的弯弓,接过侍从递来的利箭搭在弦上,右手夹住箭的末尾,左臂下沉,虎口推弓,缓缓将弓拉成满月型。
身下的马匹不时动来动去,时昱坐在马上,眯着眼瞄准了远处的一只安静吃草的鹿。
众人皆屏息凝神,只见时昱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羽箭带着横扫千军之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远处的鹿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背上箭入得极深,却还蹬着蹄子似乎想逃跑。
不需时昱出声,便有一批侍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困兽之斗,不足为惧,没一会儿,侍卫便将气息奄奄的鹿抬到了时昱面前。
众人拱手高呼,“皇上英勇绝代!离国万古长存!”
时昱一扬手,气势雄浑,高声道,“我离国的儿郎,定不能负先祖的寄托,誓将离国的光辉发扬光大!”
鸿胪寺大声宣:“秋猎正式开始!”
时昱定定地看了一眼傅斯昀,便勒住马头,马似流星人似箭,冲入林中。
傅斯昀一手勒马,一手挽弓,紧随其后。
众武将等到他二人消失在林中,才策马扬鞭,一时间围场马蹄声震天,惊起树林中一片鸦雀。
飞沙走石、尘土飞扬,马蹄声逐渐四散,越来越浅,直到林中完全没了动静儿,原地站着的人们才散了场,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陈佩今年也来了围场,但护国公府无人为官,她占的是欧阳家的名额。
御史中丞官居三品,但是文官,故向来不参与围猎之事,留在紫微城内处理事务。欧阳宣是三品车骑将军,欧阳临茂是四品工部侍郎,虽算文官,但这次竟也要参加。他托了母亲询问陈佩,是否愿意与他同去。
两家向来交好,陈佩便爽快地答应了。且她原本以为傅斯昀会邀请她同去,但等来等去都没等到傅斯昀表态,便搭着欧阳家的马车来了围场。
今日,欧阳临茂上马前,还特意跑到陈佩面前,说,秋猎结束之后有话要与她讲。只可惜陈佩当时满心满眼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傅斯昀,便只是敷衍地嗯了几句,点了点头。
等到傅斯昀策马奔去,陈佩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围猎这种事与她们官家大小姐无关,等到人群四散而去,陈佩便去寻了太仆寺的帐篷,找到了她的好友,太仆寺少卿之女张漫月。
两人是闺中密友,见了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在帐篷里嘻嘻哈哈地嬉闹了一阵,就听见门口的小厮道,“参见僖嫔娘娘。”
帐篷的前帘被小厮恭敬地掀开,傅斯瑶身着骑裙,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陈佩和张漫月正准备行礼,傅斯瑶却摆摆手,说道,“不在宫中,不必行礼。”
傅斯瑶看了一眼两人,浅浅一笑,道,“我在帐中呆着甚是无趣,便想着邀请陈佩姑娘一起去林中转转,不知陈佩姑娘是否愿意?”
陈佩受宠若惊,欣喜地点了点头,回道,“我愿意的!”
说完看着一旁的张漫月,“月姐姐也一起来吧!”
张漫月没应声。
陈傅两家即将联姻,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时候傅斯瑶约陈佩,必然是有话要说。也就是陈佩这个粗心眼儿的没察觉。
张漫月犹豫片刻,还是婉拒了她的好意,留在了帐里。
陈佩随傅斯瑶走出帐篷,侍从牵来了两匹毛色均匀的小马,陈佩看着心生欢喜,忍不住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侍从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两匹小母马,性子温顺,特别亲人,适合女子骑行。”
二人上了马,侍从在前面牵着缰绳,缓缓走入林中。
初秋,凉风习习,树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浓荫遮日。两匹小马哒哒哒地穿行在林间,只有傅斯瑶与陈佩温声说着话。
“我在宫中消息闭塞,上次在宫里见了你一面,只当是哥哥对你单相思罢。谁知不过一个月,两家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傅斯瑶说道,语气亲切,“哥哥也是,此等大事也不告诉我。”
陈佩虽是个大大咧咧的,但被这么傅斯瑶这么一打趣,却也有一丝害羞,回道,“傅相...也是怕唐突了罢,僖嫔娘娘莫怪罪。”
傅斯瑶抿嘴一笑,“你若嫁进相府,那往后我们便是姐妹,不必如此拘谨。你同哥哥一般叫我阿瑶便好。”
陈佩原本还有些紧张,听傅斯瑶这么一说,不由得喜笑颜开,开心地回道,“阿瑶姐姐!”
傅斯瑶笑着应下。
陈佩十分欢欣。她母亲原本还以为僖嫔娘娘不好相与,在临走时刻意嘱咐了她,若是在秋猎的时候遇上了傅斯瑶,定要恪守规矩,不可放肆。
陈佩却觉得,像傅相如此英明神武的人,他的妹妹定也是聪慧大方、善解人意的女郎,断然不需母亲的那番担忧。她又拉着傅斯瑶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会儿话,逗得傅斯瑶连连莞尔,笑靥如花。
女儿家凑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等到陈佩反应过来时,太阳已些微西斜。树林中安静无比,连一声动物的叽叫声都不曾传来,随行的侍卫沉默地牵着马绳,风吹在身上已有些许凉意。
陈佩看了看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树林,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阿瑶姐姐,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啊...”
傅斯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在猎场外围走动,所以没甚动物。”
傅斯瑶看了看日头,说道,“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说不定哥哥他们也已经猎好了猎物,等着咱们呢。”
陈佩自然是求之不得,侍从掉转马头,开始往回走。
树林中依旧静谧,傅斯瑶看陈佩有些害怕,便主动开口打趣道,“我听闻,哥哥近些日子频频拜访往护国公府,你们俩倒也恩爱得紧。”
陈佩闻言,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傅相拜访护国公府...乃是与我祖父商讨国事,并未...并未与我有甚交谈。”
傅斯瑶错愕,“这...当真?”
陈佩道,“确实如此。此次秋猎,我也是搭着欧阳家的马车来的,傅相...并未邀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