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弱弱的抬眸,艰难的支撑起身子。
“妾身……妾身……”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心中却舍不得这管家之事。好不容易才刚从老太太手里抢回来,如今这样快便要还回去了吗?
“好了,你身子弱。瞧着身上似乎还有病症,就不必劳烦你了。”
蒋老太太温柔的开口,很是体谅的样子。
柳氏心头动容,正欲开口,没料到蒋老太太又说道。
“明日我会让喜鹊带人去你那里取,不用你费心。你好好养着就是了。”
柳氏被这一句话说的,心口一闷,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看看,都吐血了。还不快些去将白植先生叫来,怎么虚弱成了这般呢?”
蒋老太太讶异的看着柳氏,没有料到她居然咳血了。
“母亲您不知,白植已然不在府中伺候了。”
蒋江鹤轻声道。
“哦?他在咱们家好好的,为何走了?”
蒋江鹤为难的叹了口气,说起来白植也是个极为可怜的人。
“那白植原是喜欢咱们府中的丫鬟,那丫鬟却不知为何失踪了。他便辞了差事,自去寻人。”
第30章 本小姐要支棱起来了
丫鬟?
蒋老太太看了一眼柳氏,柳氏赶紧用帕子捂住脸,不敢做声。
“罢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都先回去歇着吧。”
蒋老太太没再追问,起身扶着喜鹊的手,走到一半忽而又转身道。
“哦对了,那蒋芸也不必打死。咱们蒋家可别传出一个戕害人命的丑事。”
宫灯之下,老太太一双眸如同雪中雄鹰般,跳跃的烛火映在她脸上,竟生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蒋江鹤不明白老太太这句话是否另有深意,他原本俊朗的脸下垂,心中似乎有无数鼓点在躁动。瞬时烦躁和羞愧就像是蚁虫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肺。
“儿子明白了。”
听他回完话,蒋老太太适才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蒋江鹤方才颓然的重新坐下。
难怪,老太太会去面圣。他倒是忘了,自己的这位嫡母有多深的城府和手段。
……………………
“老太太,您不是说就当没发生过那件事吗?”
喜鹊不解的看着蒋老太太,适才老太太那样的脸色,她都很害怕老太太会冷不丁的将话全说出来。
“就是替我的离儿忍不了那口气罢了。”
蒋老太太朗声笑道,看向清竹居的方向,又淡然道。
“也是替沈姨娘不值。”
“沈姨娘身为官宦人家的嫡女,身世显赫。家中在金陵城又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当年若不是因为一心仰慕老爷,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的远嫁。”
喜鹊讪讪点头,听到蒋老太太这般感叹,她也想起了这些往事。
“是啊,跟我一样。瞎了眼,信错了人。”
蒋老太太颔首,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己的那点少女心思早就已经消磨殆尽。只不过她却没法冷漠的看着跟自己同样可怜的女子重蹈覆辙,既然沈氏她没能救下来,那蒋离便一定要保住。
“老太太……”
喜鹊并不知道蒋老太太的往事,但从老太太膝下无子便能看出,她当初过得大抵也不顺遂。
“没事,回去看看离儿吧,也不知道睡下没有。”
蒋老太太摇头,笑着拍了拍喜鹊的小脸蛋。
“肯定没睡呢,咱们家四姑娘一到晚上就精神的跟小猫儿似的。”
喜鹊也重新扬起笑脸,不管怎样,一切都是要向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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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是被抬回去的,蒋月原本已经跟着霜降睡下了。但是晚间却被噩梦惊醒,刚起身便听到外头的动静。
蒋月便偷偷的穿了鞋袜,系上斗篷,巴巴的跑了出来。
不看不要紧,瞧见母亲被人抬着进屋,蒋月的眼泪登时便淌了下来。
“母亲!”
蒋月扑了上去,秋分一把将其抱住。
“我的好大姐儿,太太如今身子不好,咱们还是别吵她了。”
“你走开!我要陪着母亲。”
蒋月摇头,挣扎着说道。
柳氏虚弱的抬起手,示意秋分将孩子放下来。
蒋月脱离秋分的掌控后,冲到柳氏身边,牵起了母亲的手。
“母亲,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晚间少穿了衣裳故而有些风寒。月儿可千万别学母亲,定然要多穿些衣裳,知道吗?”
柳氏在外头不管多么的软弱不堪,面对自己的孩子却还是能够故作坚强。她开玩笑般的说着,伸手捏了一把蒋月的小手。
“你穿的太少了,霜降呢?”
“母亲你可别唬我,风寒哪有这么吓人。”
蒋月已然大了,压根不信柳氏说的话。
“母亲说的话你都不信?越来越不乖了,咳咳咳。”
柳氏话没说完,便咳嗽不已。
惹得蒋月泪眼涟涟,不停的往下掉泪珠子,涕泗横流的。
“母亲,你不会离开月儿吧。任妹妹的母亲便去世了,她瞧着特别可怜。月儿不想那么可怜,月儿不想要母亲离开。”
蒋月一把抱住柳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乖,母亲怎么会走呢。”
柳氏见蒋月哭的这样伤心,越发心疼不已。
“母亲,你一定要答应月儿,千万别走。”
蒋月摇头,越哭越大声了。
秋分皱眉,上前想要将蒋月拉开,“大姐儿这样大,也是时候懂事些了。你这般闹着太太,太太的病可怎么能好呢。”
“你闭嘴!”
蒋月狠狠跺脚,她不喜欢这个大丫鬟,总是在一旁指手画脚的。
“大姐儿好大的脾气,奴婢可不敢管事了。”
秋分讪讪的闭上嘴,她再嚣张跋扈,也不敢跟蒋月对着干。这位主可是府中最尊贵的大小姐。
柳氏轻轻的摸了摸蒋月漂亮的头发,低声道。
“母亲给你发誓,一定不会离开月儿的。母亲要看着月儿长大,出嫁,孕育子嗣呢。”
蒋月听完,方才放心的抬起头望着柳氏。
“母亲,真的吗?”
“嗯,是真的。但是母亲今日实在是太累了,月儿能不能先让大夫帮母亲治病啊。”
柳氏颔首,伸手将蒋月推开。
蒋月此时倒是听话了,乖巧的挪到一边。秋分也站到蒋月身边,却被蒋月狠狠的踩了一脚。
“大姐儿这是做什么。”
“府中的事情我已然知晓了,都是你举荐的人不对方才出了这样大的事。”
蒋月鼓起腮帮子,在她眼里,母亲病成这样就是秋分害的。
“大姐儿你才多大,外头的小人说的那些瞎话可不能往耳朵里听啊。”
秋分皱眉,蒋月不过才六岁,怎么这般人小鬼大。
“我不是母亲,你休想糊弄我。”
蒋月狠狠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随即将脑袋甩到一边,就连看都不想看秋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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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喜鹊一大早便带着人过来取东西。
没有料到,院子门却始终关着。喜鹊叫了半天都没人答应,她干脆也不再讲规矩,直接推门进去了。
“我还打量着这院子里的下人都死绝了呢。”
一进门便瞧见秋分带着几个大丫鬟在秋千架子旁边打牌,喜鹊走了进去,冷声哼道。
“这是我们太太的院子,谁准你进来了!”
坐在秋分对面的丫鬟丢了手中的牌,站起身来叉腰。
“我是奉老太太的意思过来取东西,用不着你们动手,告诉我地方在哪就行。”
喜鹊懒得同他们争吵,只想抓紧时间将差事给办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鹊姐姐你要管家了,这般殷勤,一大清早便上赶着给人添堵。太太如今还没起呢,喜鹊姐姐先回去吧,等太太醒了再来才是正理。”
秋分冷笑一声,伸手便要去推喜鹊的人。
“如今府中终究还是老太太说了算,太太好好歇着就是,不必打扰了。”
喜鹊瞪了秋分一眼,却没有想到秋分居然真的敢动手。
秋分力气不小,直接将喜鹊身边的小丫鬟给推到了一旁的花泥中。这花泥原本是施肥用的,格外腌臜。
那小丫鬟气的当下便哭了出来。
“你们院子里不都是这般臭的吗?哭什么哭……”
秋分叉着腰讥笑道,话没说完,脸上竟挨了喜鹊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