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什么为了让红怜安心嫁人!什么把东西暂时交他保管!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赵凛怀早知道六王爷会派人来围攻自在城,为了不让他留下来送死,特意用了这种方式把他逼走。
说是暂时将东西交他保管,其实他早做好了所有后路,知道自己根本回不来!
沈喻风悲怆地哀叹一声:“赵大哥啊,你们这样对我,可有想过沈喻风日后该如何自处啊!”
生不能与之患难与共就算了,难道连死也要将他拒之门外吗?
耳听轰炸之声越来越响,他将东西一股脑塞进怀里,捞起桌案上一剑一笛,就此撞出门去。
不管如何,他要去救人!
他一鼓作气,冲到屋顶,见到自在城的那个方向震声连连,隐隐有红色火光窜起,再不迟疑,直冲出小镇,朝着那个方向亡命狂奔。
等疾行到一片荒野上,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哒哒”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耳旁响起熟悉的喊声:“喻风,你站住!”
他转过了身,见是云敛骑着一匹白马,在荒野上疾驰而来,脸上满是汗水。
“六王爷派重兵围困了自在城,现在那里遍地都是炸药,你这样过去,只会死路一条!”
沈喻风停下脚步,咬牙切齿道:“原来你早知道对不对?为何不告诉我?”
云敛在他身前跳下马,面对他冷冷道:“告诉你又如何!告诉了你,你就会听我话吗?你就会老老实实回家去吗?!”
沈喻风听得此言,恨不得将他手脚绑住,狠狠揍上一顿,怒喝道:“你这混账东西!”
“喻风,你们才认识多久?”云敛大声道,“他们的命就值得你以性命去相赴吗?”
沈喻风冷笑一声。是,他跟赵家兄妹认识确实不到寥寥数日,但是交情深浅,岂是能以时日长短计较的?何况赵凛怀将这样重大的机密托付给他,便是将一生的遗愿都寄托到他身上,君子之交,深恩难言,他要如何才能报答这份深厚的信任?
他冷冷道:“与你无关。”说罢转过身,将要重新奔赴自在城。
云敛却一把拦住了他去路:“喻风,你清醒点,他们是突厥人!跟我们立场本就不同!”
沈喻风前路被拦,满心不悦,怒道:“那又如何?”
就算突厥人又如何?难道他沈喻风连想交什么朋友的自由都没有吗?
“好个‘那又如何’?”云敛陡然叫道,“我苦心劝你离开,为你留下性命奔走周旋,在六王爷面前说尽好话,结果就换来你的一句‘与你何干’!喻风——”
沈喻风一把将他推开:“滚开!”
云敛被他推倒,顺势拽住他的衣袖,“要离开,除非杀了我!”
沈喻风挣扎喊道:“放手!”
“我不放!”
“不放我就不客气了!”
“我不可能让你去送死,你杀了我我也不放!”云敛紧紧攥住他的衣摆,明明手指已经握得泛了白,却仍不肯松开一点。
沈喻风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又不能真的将他踹开。他长叹一声,深深地闭上眼:“师伯说得对,我没必要为了你这种小人瞻前顾后,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该因为一丝儿女情长耽误生平!”
云敛浑身一震,抬头来看他:“你什么意思?”
沈喻风垂下眸,一字一顿对他道:“云敛,你听清楚了,以后我的事不用你自作主张,送死也好,交朋友也好,我愿意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不必你来多管闲事。”
云敛抖了一抖,失声道:“你要跟我绝交?!”
沈喻风一顿,他并没有彻底跟云敛一刀两断的打算,但是眼见远处轰隆声接连响起,再耽误下去真的就来不及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咬了咬牙,厉声道:“不错,我要跟你恩断义绝,从此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你没资格再管我的事!”
说罢,想起什么似的,他取出怀中那把“泣骨”长笛,“咣当”一声扔到云敛面前。
“这东西还你,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云敛瞬间脸色一白,全身发着颤,连声音也在颤抖:“不,不,不可以……”
“松手!”沈喻风再次叫道。
云敛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仍是执拗地拉扯着他的衣摆。
沈喻风彻底被他激怒,这厮真的倔得又可恨又欠揍!
他双眼微垂,掌风往后一扫,割下那一片被云敛攥在手里的衣袍一角。
云敛眼底泛出血红:“不——!”
沈喻风冷冷一哼,再也不顾身后那人凄厉的声音,大步往前跨去。
走出十来步,突然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他心内一慌,电光石火之间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三天前在草丛对饮种种情景——
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酒……那酒有问题……”
云敛在他身后慢慢站直,哑着声道:“是,我提前在酒里下了毒。”
沈喻风难以置信,从嘶哑的嗓音里挤出一句:“可是那酒……明明你也喝了!”
云敛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不这么做,又怎么能骗得过你呢?喻风,你总是这么容易相信人。”
这时候远处再度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沈喻风心乱如麻,竭力站直起来,走了两步,又倒下去。
他以“明心”剑柄拄地,再度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同时运动体内双极功功力,然而双脉之力流转到心脉处,又蓦地倒流回去。
他正疑惑间,听到云敛的声音又慢悠悠响起:“不用挣扎了,这药是我专门为你而设计的,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药性蔓延全身。”
“混账!混账!”他心里更是绝望,不停地喊道,“你这是在逼我恨你!你这是在逼我恨你!”
云敛叹道:“恨就恨吧,与其让我看着你死,我还是宁愿你恨我。”
沈喻风猛地大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每走出一步,双腿都有如灌铅一般沉重地难以抬起,然而他眼神坚毅,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发出火光的那个方向走去。
勉强走出数十步后,最终还是迫于这毒药的可怕力量,无可避免地扑倒在地,他发出绝望的一声悲吼,不甘地闭上了眼。
云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趴在他身上,他手掌抚上他的脸,口里不停地呢喃喊道:“喻风,喻风啊……”
他笑了笑,头一歪,也随着倒在沈喻风身上。
第39章 云图奥秘
“沈庄主……沈庄主?”
他昏昏迷迷时候,听到耳旁一阵接一阵的呼唤声,半晌睁开了眼,意识渐渐清晰,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竹席上。
旁边一对半瞎子和一个瘸子登时高兴地迎上来。
“沈庄主,您终于醒了。”
沈喻风慢慢坐直,摸着自己依旧胀痛的后脑勺,问道:“这是哪里?”
方家兄弟应道:“这是我们山寨的一处山间小屋。”
“我怎么会在这里?赵大哥他们呢?”
方家兄弟顿时间神情一黯,嗫嚅道:“他们已经……”
沈喻风一见到他们这神情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闭上眼,叹道:“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啊……”
方家兄弟面面相觑,点头道:“是,赵世子死在了三天前那场轰炸中。”接着便将那夜经过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
他们兄弟跟随了施凤亭,名义上也就成了自在城之人,是要跟着他们守到最后的,然而还是赵凛怀不忍这么多无辜的人白白送死,大婚前夕将他们兄弟临时遣走。
当夜他们离开后,也听到了自在城的轰响声,特意转道赶了回来,赶到半路上,就看到云敛牵着一匹马——马上趴着昏迷不醒的沈喻风。
云敛只字未言,将沈喻风交给他们后,就转身离开,他们兄弟也不知如何应付,只好一个带着沈喻风回到山寨,一个重回自在城打探消息。
他们略顿了顿,将大婚当夜的情景详述一遍。
“那夜轰隆声响了一整夜,数千名军官将自在城困得水泄不通,用黑火药不停地朝里面轰城,我们想进去又进不去,只能在城门附近干守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攻势才慢慢停下来,那群人开了城门,进去清扫战场。然后我们看到无数具浑身是血,还有缺胳膊缺腿的尸体被抬出城,其中也包括赵世子,他,他倒是没流什么血……因为他……只剩下了一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