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很红,红的能滴血,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安禾。
安禾面不改色,问:“你要干什么?”
他不回话。
“我说你要……”
再次“嘭”的一声,安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背一股猛烈的刺痛,撞的她冷汗都要冒出来。彭城一把拽过安禾胳膊将人抵在门框上,力道之大几乎是将人扔出去的。
带有威胁性的高大身影靠过来,笼罩在她头顶。两个人靠的极近,这次,她听不到彭城的心跳。
安禾很轻的咬了咬牙,盯着彭城的眼睛开口:“你……”
“没有人教过你,永远不要相信一个醉酒男人的君子程度?”
他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感冒了?安禾抽出手想试试他的体温,手还没碰到额头就被人一把甩开,甩向木质门框,指尖一阵麻木。
安禾倒吸了一口凉气,痛的她整只手臂都跟着颤了两颤。她看到彭城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松了手-----------
安禾还没来得及动一动自己麻木的后背,突然,再次“嘭”的一声,面前的人向前趴着直直着了地。
他脸部朝下,磕在了满地的易拉罐上,脸颊处划出一条明显的疤痕。
安禾缓缓蹲下来,想把他拖到床上去,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拖不动,于是干脆就这么将人扔在地上,捧着他的脸研究了很久,欣赏残破。
她喜欢打碎瓷玉,她厌倦一个人的完美无瑕。
她就这样,一边欣赏彭城的脸一边盘腿坐在地上,一瓶接着一瓶,拉开了这间房子里所有她能找到的啤酒易拉罐。
手机叮铃叮铃响个不停,安禾微醉,也许是酒太过于辛辣,辣的她有些想流眼泪。
是范斯于的电话,从来电铃声都能听得出来,很急躁,很杂乱,像是混乱不堪的一团毛线,纠缠不清。
“安禾,出事了。”
出奇的,范斯于的声音沉稳了很多,往往这个时候是真的出事了。
安禾皱了皱眉,没吭声。
范斯于又说:“学校里混进了狗仔,用的是隐形摄像。”
安禾垂眼盯着酒瓶,依旧没吭声。
“我现在正在找那个油漆工,只要找到他,我们至少可以……”
“找他做什么?”罕见开了口。
“这明显就是他干的,当天就是图谋不轨的出现,指不定是哪家媒体的!”
安禾无比肯定,说:“不是他。”
“怎么就不是他了?当时那间房子里只有你们三个人,你和温煜都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那个油漆工……”
“我说不是他!”安禾侧头看着熟睡中的彭城,说:“那个油漆工现在就睡在我身边,他没那么神通广大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事。”
范斯于一不小心咬到自己舌头,“睡……睡在你身边?”
安禾没回答,挂了电话。
她下楼出门的时候与刚进门的于峰来了个面对面。
于峰嘴巴张成了一个鸡蛋,一手摸着自己额头有些结巴的开口:“安……安禾?”
“如假包换。”安禾问:“外面有记者吗?”
于峰愣,有点嚼舌,“记……记者?没……没有,记者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嘛?”
安禾点了点头,越过于峰径直朝门外走。
“那什么……”于峰问:“彭城呢?”
他看到桌子角放着的空泡面桶,屋子里还散着一股泡面味没有散去,那么,彭城呢?
“喝多了,躺着了。”
安禾没有回头。
“喝……多?”于峰一愣,彭城从来都不喝酒。
……
隔日,是安禾宣布高奢化妆品代言的品牌见面会。安禾往前走,范斯于挡在她前面站着不动。
安禾不耐烦的问:“又怎么了?”
“这个代言对你很重要安禾,我们得罪不起!”
“所以呢?”
“不能搞砸,眼下不可控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不能赌!”
卖给各大媒体的视频很短,短的这其中只有安禾一个人的声音出现。
“跪下!”
“跪下我就原谅你!”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
而事实是,即便温煜下跪,安禾仍旧没想过要放过他。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很少有人再去关心究竟是谁出轨在先这个本质了,所有的矛头几乎都对准了安禾的暴力倾向。
真的是彭城吗?她不知道。
当时那间储藏室里有一把来路不明的剑正在对准自己,她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又或者,是温煜自己?
这无疑是最大的冒险,温煜会这么不择手段吗?她也不知道。
“取消行程吧安禾。”
安禾抬眼,问:“就是让我先逃的意思?凭什么?”
她咽不下这口气。
……
如果说一开始安禾还有待怀疑究竟是谁在背后搞这套小动作,直到她站上台,面对底下无数媒体记者的轰炸时,她就非常清楚握剑的人究竟是谁了。
“让温煜在大庭广众之下下跪,传闻温煜因此得了抑郁症,你怎么解释?”
“安禾,你承诺温煜只要下跪道歉就原谅,为什么还会在媒体面前那么说?”
“你是在欺骗他对吗?”
“昔日恋人,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安禾,对于温煜你有没有一点内疚之心?”
“分手,真的只是温煜一个人的过错吗?”
“出轨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
一字一句,针针见血。
背信弃义,狂虐倾向。
记者,媒体,看客,通通默契的站在了另一边,安禾终于明白,这场舆论战再也没有返转的可能。
温煜无路可退,他的拼死一搏为自己续了命。
现场来的粉丝几乎一分为二,一半为安禾,一半为温煜,两拨人大打出手,台下顿时混乱,品牌方不得已终止了见面会,安禾因此丢了代言。
范斯于电话不断,手机快要打爆了,一个接一个的在排着队,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拉拢几家媒体,几个营销号,光是向公司交代就耗尽了所有的脑细胞。
“风口浪尖上的人不知道什么叫收敛行事吗?品牌见面会为什么不能往后推?”
“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手握几个奖项就能在这个圈子横着走?”
“安禾要胡闹,你就由着她来?代言掉了,新电影黄了,这个损失你付的起吗?”
“给我盯紧安禾,这些天哪都不能去,别让她再出现在任何一家媒体的镜头下!”
“……”
范斯于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说:“电影投资方那边我去沟通,是我的失误,我会弥补损失,但是安禾……”
“你最好能弥补,否则就和安禾一起滚蛋!”
“嘟嘟”的忙音,隔着电话线,范斯于深刻的领会到了对方的愤怒。
挽回电影,何其难。
安禾的下部电影是关于校园暴力题材,安禾所饰演的角色是一个长期遭受校园暴力却未曾放弃过生的希望的高中生。
但眼下,再让安禾演这个角色,很明显,变成了一个笑话,谁都不会买账。
安禾上了车,低头翻着手机,说:“送我回家。”
“别看了安禾。”比起什么电影代言,范斯于更担心的是安禾本人,她表现的越平静就越可怕。
安禾不回话,说:“送我回家,公司那边我去说。”
“你现在不能回家,指不定媒体已经等在那了!”
安禾抬头看了范斯于一眼,说:“亦挚还在家里,我跑了他怎么办?”
范斯于脸色极其难看。
……
推门而入,静静悄悄的,很多时候缺少人活过的气息。
在那门口的玄关处,顾亦挚光着脚站着,两只手拎着两只老虎棉拖鞋,头发打湿了,额头碎发还在滴着水。
安禾紧崩了一天的身体突然累瘫了下来,只有在面对顾亦挚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
“怎么不穿鞋?”安禾上前抱着顾亦挚放到沙发上,摸了摸他的两只脚冰的像两块石头。
顾亦挚咧嘴笑了笑,一笑,两个小小的酒窝。
“笑什么?不冷啊?”
“不冷。”
安禾笑问:“你是不是傻,不知道冷。”
顾亦挚咯咯咯直笑,伸出手勾着安禾的脖子。
“姐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