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出神的盯着那行字下方的署名:红叶,一旁还有叶敏敏的亲笔签名,这本书是被打上烙印的,专属于叶敏敏。
可只有安禾知道,它并不属于她。
抬手大拇指轻轻掠过那一行的红色烫金字体,感受它的温度,每一笔每一划。
救赎两个字有二十三笔画,一笔一画嗜血诛心。
翻开第一页,几行大字随风飘曳,将人的思绪拽入了深渊。记忆像是一口关不上的井,全面剖开,血流不止。
------我曾以为只要见过最黑的夜,就永远不会再怕黑,可事实不是。那个脚腕绑着蝴蝶结的女孩消失在了黑暗尽头,她没回头,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安禾喃喃自语,“好像是的。”
“你在叽里咕噜的说什么?”范斯于感到意外,从前视镜往后看了一眼,问:“不是从不看叶敏敏的书吗,说是、嗯,一朵毒害当代青年人的罂粟花,怎么这次看这么认真?”
安禾若有所思,说:“因为叶敏敏写不出来这样的文字。”
“啊、啊?你说是叶敏敏抄袭?”
这本书最开始在网站连载的不是叶敏敏,而是一个笔名为“飞碟”的网络作者,作品连载到一半的时候被叶敏敏给告了,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官司新闻,官司打了大半年,以叶敏敏胜诉告终。
而那位笔名为“飞碟”的网络作者自始至终都未曾露过面,官司一输,他就被钉入了耻辱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你怎么知道是叶敏敏抄袭?”范斯于问:“当初打官司的时候人证都出现了,是叶敏敏工作室的一个小姑娘偷了叶敏敏的草稿给了她当时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叫“飞碟”的作者,这个事情当时影响力还蛮大,他连载的其他作品也都下架了,基本被封杀了。”
安禾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因为故事不是这样的。”
范斯于笑问:“那应该是怎样的?”
安禾合上了书,转头望向窗外,街景不断后退,她沉默了些许,终于开口:“那个小女孩没有长大,没有长成公主,没有落落大方,相反,只是因为夜太黑了,她不小心失足,遇上了几个人渣,人渣轮/奸/了这个小女孩……”
范斯于的笑还僵在脸上,只听安禾浅笑,像是在讲一个听上去颇为不错的故事,继续:“他们一个一个轮着来,大笑着……小女孩被轮/奸/致死,死在了那荒草丛中。”
范斯于猛转方向盘,拐了个弯,驶出了闸道,一个急刹,拖出一条明显的痕迹。
他惨白着脸喊:“别说了安禾!”
安禾依旧低着头,她似乎没有听到范斯于的声音,她将自己深陷于那间狭小的茅草屋,那天很黑的夜,还有那个……那个温柔的不像话的男孩子。
可是,安禾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可是,那个小男孩也死了,被乱棍打死的,到死还在怨,怨那小女孩没有回头。”
要怎么回头呢?
回不了头了。
太狼狈了。
范斯于跳下车,双手紧紧抓着安禾,声嘶力竭的喊:“安禾,醒醒!”
“又没睡着。”安禾半抬眼,一双眼睛冷的不像话,她看着范斯于,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没有温度,更没有生命,刀剑刺的脸生疼。
半晌,又突然勾唇一笑:“这么紧张干什么,故事嘛,狗血一点才有趣。”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救赎可言,不过是互相猜忌,互相背叛,再互相纠缠,重蹈覆辙罢了。
就像小男孩跟小女孩一样。
原本不叫救赎,叫攀咬。
……
叶敏敏的新书签售定在当地一座大学校园内,校门口人满为患,一半以上都是来看安禾的,毕竟这是安禾时隔半个月之久的第一次露面,也是她被劈腿后的首次亮相。
安禾自出道以来绯闻从未间断,但温煜却是她从影将近十年来唯一公开的一位,这份备受瞩目的恋情仅仅维持了一年不到,以温煜出轨唐婧收场。
收的可谓是极其狼狈。
在下车之前范斯于脸色阴沉的塞了一副墨镜给安禾,命令式的语气:“拿着,把你现在这双眼睛藏起来。”
那双眼睛,清冷的如同缺了点睛之笔的一块瓷玉,范斯于怕这双眼睛,观众也怕。虽然这十多年来的职业历程让她能够轻而易举的掩藏这份清冷,可终归也有藏不住的时候。
安禾瞥了一眼,有些烦躁,勾了勾手指,说:“烟。”
范斯于扔了她一根。
安禾又说:“打火机。”
范斯于自己不抽烟,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安禾点了烟,抽了两口就掐了,塞进了范斯于的手里,转而从他手里抽走了墨镜。下车之前,她皱着眉先是喷了一身的香水,然后像变戏法似的换了一张喜笑颜开的笑脸,推门就下车了。
下车的那一瞬间,一阵沸腾。
安禾腿长,走路极快,范斯于追上她的时候基本已经绕开了大批的粉丝。
安禾侧了侧头,虽然眼睛包裹于黑色墨镜之下,但单凭一股忽视不得的低气压范斯于也能准确判断,她心情极差。
安禾说:“给你十分钟,把那根红线给我剪了。”
“红线?”
范斯于往后去看,有点哭笑不得,不知是哪位大侠别出心裁的栓了一根红线,从安禾人形立牌的中指拉到了一旁叶敏敏立牌的中指。
范斯于心想,这红线可真要不得,天都得给你翻。
再回头,安禾已经不见踪影了。
……
休息室里,叶敏敏浓妆红唇,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问身旁的助理:“打电话问安禾,究竟来不来,别让我每次都等她。”
助理表示很为难,安禾的脾气在圈内都快传成神话了,甚至于比面前这位祖宗还要难招待,谁不要命了敢给她打电话?
见助理不动,叶敏敏瞬间来了脾气,吼道:“杵着干什么!打呀!”
“打谁呀?要打我?”
先闻声音,紧接着,休息室的门嘭的一声被踢开,安禾双手插兜,垂眼看着叶敏敏。
她嘴角轻轻勾起,薄薄的眼皮阖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匪气,就像是来打架抢劫似的。
安禾的皮肤很白,白的很多时候叶敏敏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就好比是现在,整个人如同一座冰雕。
被她这么盯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劲!
叶敏敏很快别过了眼,极不情愿的说了一句:“有人找你。”
安禾这才转头看了一眼,仅仅瞥了一眼就回了头,问:“鸿门宴啊叶敏敏?”
就连声音,也瞬间冷了两分。
叶敏敏气急,腾的一下站起来与安禾对视:“我没那闲工夫给你摆鸿门宴,安禾,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模样!”
安禾淡笑,“你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你!”叶敏敏咬紧了牙关,说:“那货一路跟着死活说要见你。”
安禾看着温煜轻飘飘的说:“那就死了再来见吧。”
安禾的声音很冷,每句话都不留退路,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说死了再来见,就好像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将人推之千里之外。
叶敏敏的视线在温煜身上转了一圈,说:“安禾,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劝你最好别搞砸了我的签售会!”
安禾轻挑眉,转过身问温煜,声音中带了几分笑:“那什么、那货,你还不滚?”
温煜杵在原地不动,顶着一头的乱发,枯的像一把干草,他的脸圆润了不少,如同一个被打肿的胖子。
安禾看着他,爱情的滋润似乎并没有让这个男人脱胎换骨,反而颓废成了一尊烂肉。
安禾瞬间开心了不少,不打算计较。
“算了,下辈子我打算好好活着的,没必要再碰见你。”安禾摊了摊手,问:“你知道我说话一向不好听,另外找个地方还是……还是你需要观众?”
温煜脸色极差,开口即嘶哑,耐着性子问:“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非常方便!”安禾笑。
……
出了这间休息室的门安禾才意识到校园里能谈话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两个人站在楼梯口,一时之间竟没有得体的去处。
“不然,那里吧?”温煜指向了一间半地下的小房子,应该是储藏室什么的,主要是门还半开的,不用再麻烦她撬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