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劈一座山的彭城劈的满头大汗,虽然老婆婆一直说够了够了,彭城还是想把那堆给全部解决掉。安禾一个人待着无聊,在炉子旁烤的暖烘烘的,起身坐在了门框上,盯着外面的雪。
当彭城真的劈完一小座山的时候,安禾已经不在门框坐着了。彭城前后左右看了一眼,没见着人影,院子里不知何时跑过来三两个熊孩子,像看一个艺术品似的盯着彭城看,好奇又胆怯。
彭城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位大姐姐?”
孩子们扑闪着眼睛,一个看着一个,就是没有人说话。
彭城没记住那老婆婆的方言,相反,安禾那不伦不类的语调他倒是能学一点,卷着舌头问:“有没有瞅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大约这么高。”
彭城在自己脖子处笔画了一番,说:“很好看的一个姐姐,白的,漂亮的。”
说完,还竖了竖大拇指,算是对安禾人神共愤的美貌的勉强认可。
有一个颇为大胆的小男孩,支支吾吾道:“一群哥哥,走了。”
“啊?”彭城没听懂。
那小男孩又说:“漂亮的姐姐,跟哥哥们走了。”
彭城:“走了?”
小男孩点头:“被一群哥哥带走了。”
彭城突然觉得跟这个女人多待一天他就少活一天,血压直线飙升,这一片茫茫白雪,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彭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能算得上是一个很绝色的女孩子,被人带走了,还是……还是一群哥哥?
彭城自顾自的问,一群到底是几个人?
第9章 Chapter 9
一座矮平房的后山,有一处水泥石子路的陡坡,由于地势较高,借了大部分的日照,眼下雪已经基本全部融化,湿漉漉一片。
两辆摩托车发出“呜呜”的声响,车后面冒着浓浓的黑烟。在最高的一台台阶处站着四五个年轻人,穿着麻杆似的紧身衣,带着头盔歪着脖子,那样子不像是去赛车的,反而像是走T台的。
四五个人轮换着两两来比赛,拉满引擎,从最高的台阶一路冲下去,谁没从车上摔下去就算谁赢。那两辆摩托看样子已经被摔了不下上百次,破破烂烂的,就连脚踏板也在打着转,随时都准备不堪重负撂摊子。
安禾抱着胸站在这四五个人身后,先是明目张胆的嫌弃了一下那两辆破车,而后才示意他们演示玩法给她看。
“小姑娘,看好了!”一染着一头非主流爆炸头的男子率先上了车,他的年龄委实很小,看上去还有一股未成年的稚嫩没有褪去。
安禾瞥了瞥眼,踢了一脚后座,骂道:“去你大爷的小姑娘!”
男子大笑,一脚踩下油门,甚至没给摩托车反冲的时间,仅一秒,像枚离弦的箭一般发射了出去。抛物线在中间折了一个弯,偏离直线水泥石子路,眼看着快要撞向一旁的一颗百年老树,那男子又离奇般的扭转车头,整个身体都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用力。紧接着,“嘭”的一声,摩托车安全落了地,缓冲力太大差点把车上的人给弹出去。
安禾不得不感叹这车的皮实程度,如此都不爆胎,真是越破越坚强。
爆炸头男子得意洋洋的看着安禾挑了挑眉,问:“你刚刚不还在吹牛吗,敢挑战吗?”
安禾拍了拍手上的土,问:“怎么算赢?”
爆炸头咧嘴笑,说:“活着就算赢!”
安禾问:“你多大了?”
男子结巴:“二……二十五。”
安禾一笑,随手摘下一旁另一男子的头盔带上,上了另外一辆摩托车上了车,说:“你把身份证给我瞧一瞧,我就认输。”
爆炸头见被拆穿,转过眼道:“我没身份证,没见过那玩意!老子就活了二十五年怎么了,法律难不成还规定摩托车比赛有年龄限制?你怎么还查户口!”
安禾心想,这法律还真规定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当个好人盘腿坐在这地方给这些熊孩子上一堂法律课,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安禾问:“年纪轻轻的你就不怕死?”
男子扬了扬头,颇为骄傲道:“死有什么可怕的,就怕活的不尽兴!”
安禾咬了咬牙,想在他脑袋上拍一巴掌!
每个人在自己的青春里都这么想过,都曾追逐轰轰烈烈,追逐至死不渝,觉得无趣的人生还不如尽早的死去,可人到中年,每个人出奇的发现自己不过就是在浑浑噩噩,拖着一条烂命混日子,一天再一天,无趣却又怕死的要命。
人,终究会活成一开始自己最厌恶的样子,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禾整张脸罩在头盔内,汗味熏的她实在是不想再张口说话,眯了眯眼,一脚踩下了油门----
一辆蓝色的摩托车被泥巴糊了车身,前视镜撞碎只留了一半,骑在车背上的女人缓缓勾起半边唇角,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颇为好看的抛物线。抛物线起势太过于完美,像画在纸上的一道数学题,答案让所有人惊喜沸腾。
车子落地,安禾紧拉急刹,借着强大的摩擦顿力直接转了头,完成了最后的精彩漂移部分。
这群孩子,见过摔得鼻青脸肿的,断胳膊断腿的,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抛物线,皆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禾迫切的扔掉了头上的头盔,吹了一声口哨,转过身问爆炸头:“谁赢了?”
爆炸头哈喇子一尺长,半晌才道:“你,你赢了。”
“那……”安禾偏头想了想,问:“我们有说赢了的奖品是什么吗?”
一群孩子大笑:“奖品就是活着呀!”
安禾皱了眉:“那不行!”
“那你要什么?”
安禾想了想,问:“有烟吗?”
爆炸头前后左右瞥了一圈,偷偷摸摸的从裤兜里翻了半天,掏出来皱皱巴巴半包烟,抽出一根给安禾。
安禾看了一眼,说:“我不抽这个。”
爆炸头没懂她的意思,解释:“这就是烟。”
安禾问:“有细的吗?”
爆炸头笑:“烟还有细的呀?多细?”
得了,她不应该有什么过分的期待。
两天了,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摸烟了,有总比没有要好。
安禾接了烟,借了火,点着抽了一口,深深的皱了皱眉,这烟味混杂了一些搞不清楚什么的刺鼻味,难抽。
安禾嘴里叼着烟,没吸,问:“这里有卖烟的地方吗?”
孩子摇了摇头。
安禾再问:“那你手里的从哪来的?”
爆炸头瞪了两眼安禾,有点嫌她怎么废话这么多。
安禾一眼就看出来了,问:“你不会是偷的吧?”
爆炸头直勾勾盯着安禾,没想到安禾随口一说就给说对了,安禾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爆炸头的后脑勺,严厉道:“你小小年纪不学点好的,违法赛车就算了,还偷东西?几岁了就抽烟?啊,谁教你的?”
爆炸头无语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不服气道:“你还说我,你不也赛车,你也抽烟,你一个女的你还抽烟!”
“女的怎么了?”安禾反问:“那烟盒上写了只准男人享用了?男人是有四条腿还是怎么的,高人一等?你这破小孩我告诉你,你简直就是……”
突然,从安禾身后伸过来一只胳膊,一把抽走了她嘴里的半截烟,扔在了地上。衣服袖子带着浅浅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好了。”安禾说:“我有人来接了,不陪你们这帮熊孩子玩了。”
她兴冲冲的转过头,就看到脸黑的要命的彭城。
额头上再贴个小月亮,就是包拯本人了。
“怎么了?”安禾问:“脸色这么臭,劈完柴老婆婆没给你茶喝?”
“不打招呼你就走!谁人你都敢跟着走!”彭城几乎用吼的,吼道:“这地方你熟吗?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就走?跑远了还知道回来的路怎么走吗?”
找不到安禾,听说她被四五个男人带走了,彭城这一路上把最坏的情况给想了个遍,他甚至没缓口气跑遍了每个村庄,一路心急如焚的打听过来,就看到这个女人不要命的从坡头一路冲下来。
很飒吗?不,这是蠢!
“不听话、玩命、抽烟、你样样俱到!还好意思说教别人?”
安禾被吼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我方向感好,不会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