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新有哪些方面影响选择呢?”丰峻问。
何舒桓没说话,盯着酒盅里荡漾的酒面。
半晌,何舒桓道:“以我的经验,一是搭售,二是维修。”
维修!丰峻心中豁然开朗。
维修,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售后”。后世的人买东西,除了价格和品质,售后也是影响选择的重要一环啊。虽然在这年头还没有“售后”的概念,但新对于农机产品来说,使用频率十分高,如果新维修太麻烦,那是直接影响生产的。
进新口产品虽好,可不,维修不容易啊。
这八零年代可不是后世,不管什么世界级大公司,都会来国内设立办事处、成立售后部门。
现在可是刚刚敞开国门,绝大部分海外品牌都还在观望阶段,哪里能一下子解决。
至于“搭售”,丰峻隐隐有些猜到,但新还不很理解。
“我只知道有些物资紧俏时,会新搭售一些滞销的货,却不知道这农机产品也有搭售。”丰峻道。
何舒桓苦笑:“这外国人搭售,可不是我们供销社,一块毛巾搭一块肥皂。他们吃准我们求技术心切,就会搞小动作。搭回来一块肥皂,家里还能用,你新要搭回来一个没柄的锅铲,怎么用?”
丰峻还没说话,何如月已经吃惊地嚷起来:“啊,这么坏的吗?”
“你新以为。”何舒桓道,“据我所知,咱们国家进新口生产线也好,进新口产品也好,吃的暗亏可不少新了。”
丰峻却明白了,他声音低沉:“因为咱们急需啊。所以他们高高在上。”
“对,需要技术,就会搭售产品。需要先进新产品,就会搭售过时产品。谁让人家手里有东西,谁让咱们眼馋人家手里的东西。”
听着何舒桓的话,丰峻和何如月不由深深对望一眼。
所谓“落后就要挨打”,以前只是在课本里匆匆一瞥的一句话,直到现在,才有了切身的体会新。
丰峻点点头:“听叔叔一席话,我有头绪了。”
何舒桓笑道:“叫如月把家里电话给你新。出门在外要是碰到问题了,尽管给我打电话,我就早上会新去公园里下一会新儿棋,一般都在家。”
其实丰峻早就有何家电话,但新何舒桓这么一说,再往何家打电话,那就是堂而皇之了。
腰杆子不一样啊。
“何叔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喝酒,怎么搞定H省的人?”
何舒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搞定H省的人,除了喝酒,还是喝酒,还得喝得比他们更厉害。”
这……有点难啊。丰峻摸了摸鼻子。
倒是刘剑虹在旁边开口了:“谁说的,我读大学时候,班里就有H省的人,倒也不是非要喝酒厉害才能让他们服。”
丰峻:“哦?”
刘剑虹得意:“打架比他们厉害,他们也服。”
丰峻:明白了,收到一条宝贵信息,记下了。
何如月:放心了,论打架,丰峻还没输过谁。
何舒桓:没想到,站长同志还有此般见识。
…
第二日,丰峻同志带着何总工同志的殷切希望、以及刘站长同志的热情嘱托,登上了北上的火车。
何如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她来到这里,一直都坦然接受这个年代的一切,并用尽所有热情去拥抱它。
但新在丰峻离开后,她有些讨厌这个世界了。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只有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
可电话机常在,丰峻同志却在没有电话机的那一端啊。
刚刚到H省时,丰峻在招待所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单从电话里嘈杂的声音,何如月就知道招待所比较乱。
但新丰峻的声音很镇定,他说目前在市区,一切都好,过两天会新去需要柴油机的那几个县实地考察一下。
这就是丰峻的办事风格。
他只有一张介绍信,所以没有贸然去人家省里的采购部门。他要先去第一线,直面那些真正使用柴油机的客户,了解他们在想什么,才有资本去和省里采购部门周旋。
在通完这个电话之后,丰峻就像消失了一般。
何如月知道他去了县乡,那里更难找到电话打回来,便也只能放宽心,将思念按捺在心里。
好在,吴柴厂工会的工作,突然变得更加忙碌,分了何如月不少新神。
首先是女职工委员的申请获得正式批示,女职工代表大会新在吴柴厂的大礼堂胜利召开。
这回阵仗很大,连《中吴日报》都派了记者前来采访。
何如月在第一届女职工代表大会新上高票当选吴柴厂女工委主席,成为全市总工会新下属所有企业工会里,最年轻的女工委主席。
何如月,如今叫何主席。
但新黄国兴黄主席就在隔壁坐着,何如月听见别人叫自己“何主席”,也实在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职工,开始叫她“小何主席”,这下一发不可收拾。
加一个“小”字,又亲切,又尊敬,还跟“黄主席”有了明显的区别。于是“小何主席”这个称呼直接就喊开了。
连刘明丽都时不时揶揄她。
“小何主席,下班等我,晚上住你家去。”
何如月翻白眼:“又跟费宜年看电影?能不能换个电影院,别老是来和平电影院,市里七八家呢,不够你新们看的?”
刘明丽偏不:“我就喜欢和平电影院,他家椅子坐得舒服。”
何如月戳穿她:“是扶手不太硌人,不耽误你新们拉手吧。”
“去你的!”刘明丽笑呵呵地啐她。
二人闹了几句,何如月却想起一件正事:“对了,明天下午三点,咱们的女工委第一次活动就要开始,你新记得一定要来。”
刘明丽笑道:“我没兴趣。我不喜欢打架。”
“呸,什新么打架!”何如月笑骂,“那叫防身术。”
“差不多,反正就是打架。”
何如月低声道:“我看了报名表,厂里几个经常鼻青脸肿的女职工都报名了,说明她们心里拎得清。”
刘明丽赶紧邀功:“看吧看吧,我悄悄给你新的名单是不是很管用?”
名单的确是刘明丽私下悄悄给的。
她在保健站,哪些女职工经常去配红药水之类的伤药,她一清二楚。甚至好几个都是经她的手清理包扎。
但新,清了一回,没多久又是下一轮。常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倒是梁丽这些日子扬眉吐气,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保健站。
看来对于本厂那些爱向家人动拳头的男职工们,何如月的“组合拳”还是有用的。但新架不住更多的不是双职工,那些鼻青脸肿常常挂彩的女职工,家里的老公都在别的厂啊。
何如月道:“明丽你新就来呗,你新不学,壮壮声势也是好的。”
“怎么了,报名的人不够多吗?”刘明丽问。
何如月摇头:“倒也不是,报名的人还是很踊跃的,这不是,多学一门,心里就不慌嘛。再说了,我也想学,哈哈,你新陪陪我呗。”
“行行行,烦死了。”刘明丽笑骂,“丰峻不在,你新就整天烦我。”
正说笑,金招娣拿着一份表格进来:“小何主席,我这个表格,要厂里盖章。”
何如月一看,金招娣的改名申请,她要改名叫金红。
很简单,也很时代,但新也好听。
“是派出所要的吗?”何如月问。
金招娣点点头:“是的,就缺这个了。派出所跑了好几次,没什么问题了。”
何如月给她盖了章,笑道:“其实招娣也蛮好听的。”
金招娣……不,以后要称金红。
金红道:“但新凡家里还有人疼我,我就是叫金牛金马,我也不会新改名。”
她父母早没了,姐姐远嫁,再也不回来,唯一的弟弟整天提防她离婚后会回去抢家产,巴不得她死在外面。
金红已经考上了夜校,她以后完全有能力凭自己本事生活下去。她想跟那个家,断绝一切关系。
何如月又问:“夜校什么时候开学?”
“下周。”金红却突然想起,何如月借给自己的教新科书还没还,赶紧道,“哦对了,小何主席给我的复习资料我还没还呢,明天就带给你新。”
何如月笑道:“这个倒不急。你新回头要是开学了,有什新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