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中午丰峻还是悄悄跑了出去。
下班后,二人又在桥上汇合。一看丰峻手里提着一只袋子,何如月笑起来:“叫你不要买东西,你新又买。”
丰峻倒也老实:“今天是去请教,空手不太好。”
…
陈小蝶已经改名叫卢小蝶。
卢家门口,做作新业的孩子也多了两个,都是卢小蝶的同学,也住孙家弄。
孩子是最容易熟络的。加上卢小蝶成绩好,那两同学的家长也愿意让孩子跟她一起做作新业,指望共同进新步。
本来卢小蝶是不大被来来往往下班的邻居们影响的,但新她一听有人喊:“如月,这是带朋友回来了?”
卢小蝶顿时就抬起了头。
一看,何如月脸色有些红,正解释:“厂里同事,来找我爸的。”
鬼才信咧。
卢小蝶立刻跑进新屋里,跟祁梅喊:“妈,那个电影明星又来了!”
“电影明星?”祁梅正在包馄饨,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如月姐姐厂里的那个电影明星。”
祁梅一听,当即就把脑袋探到了窗口。还真是那个“电影明星”,哪怕穿了件羊毛外套,也是穿羊毛外套的“电影明星”。
“这是你如月姐姐的男朋友……”祁梅小声道。
卢小蝶双眼发亮:“那就是如月姐夫?”
祁梅:“是不是姐夫,那得以后才知道。”
祁梅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她曾经在跟刘剑虹一起剥毛豆时,讨论过这位“电影明星”,她听得出来,两孩子大概是在谈,但新还没到能见父母的程度。
而且这位“电影明星”,跟她家小蝶一样,无父无母,也是由养父养大的。
在祁梅心里,对这“电影明星”就有天然的好感。
为此她还劝过刘剑虹,说孩子为人好、肯上进新,就差不到哪里去,至于家境出身啥的……工人阶级出身也没什么不好嘛。
祁梅想了想:“小蝶,去碗橱去拿只海碗来。”
“好的。”
卢小蝶麻利地拿了一只蓝边海碗过来。祁梅接过海碗,从匾里数了十六只馄饨装上。
“给何家姆妈送去,就说给她家客人的啊。”
孙家弄的规矩,哪家包馄饨,若包得多,亲密的人家就会端一碗送去。祁梅特意指明是给客人,也是替何如月做人,要让“电影明星”感受一下孙家弄的热情。
没一会新儿,卢小蝶端着碗跑回来了,碗里还放着五颗大白兔奶糖。
“电影明星哥哥给我大白兔奶糖!”卢小蝶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碗虽递给了祁梅,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五颗大白兔。
“不是何家姆妈给的?”祁梅好奇。
其实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端馄饨过去,满碗去,不好空碗回,一般对方都会放一颗糖,或者放一块糕,反正就是家里有什新么就放什么,意思一下。
所以刘剑虹放就很正常,但新这个“电影明星”放?
卢小蝶平常挺稳重,这会新儿也开心得尽显小孩子脾性,指手划脚:“那个电影明星哥哥说谢谢妈妈,何家姆妈就要去拿糖,电影明星哥哥说,阿姨你新别忙,我有,就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把糖,放我碗里了!是大白兔!”
好家伙,“电影明星”出手很大方啊。
…
此刻的何家,何舒桓和刘剑虹也合不拢嘴。
何舒桓拿着一盒茶叶,是他最爱的雪芽。丰峻正解释:“这雪芽是保存在市食品公司冷库的,过了一个夏,还跟新茶似的。”
这才是真正的江南雪芽最标准的保存方式。
可普通人家哪来的冷库,这年头也没有电冰箱,所以何舒桓一直用陶罐和锡纸,已经是民间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刘剑虹则拿着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哎哟,小丰同志,不是我说,你新干嘛这么破费呀,这羊毛围巾一看就十分贵,阿姨受之有愧的呀。”
但新刘站长同志,嘴上说着“受之有愧”,眼神里明显是“爱不释手”。
而且已经自称“阿姨”,可已经不是刘站长和丰同志的关系,是阿姨和小丰同志的关系了。
那丰峻也就不客气了,本来还打算尊称何如月为“何干事”,也是不需要了。
“听如月说,阿姨有颈椎炎,所以我就……”
十分动听的话,丰峻也不会新说,但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解释,却是意犹未尽。
马上天气就要转冷,颈椎炎嘛,脖子保暖最重要了。
多么贴心的礼物啊。
何如月也是惊讶,她以为丰峻就是随便买了些东西,没想到看着冷淡的他,倒是这么会新走人心的。
而且何如月也有礼物。
就是那包大白兔奶糖。丰峻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包糖是我上次去海城买的,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当礼物送你新,借花献佛,抠了一把给小蝶了。”
“没事没事。”何如月乐呵呵地接过大白兔。
是不是少了几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听出一个信息。
上回丰峻去海城,两人还没表明心迹呢,他就给自己带了一包奶糖,还一直藏着没给。
这说明啥。
说明丰峻同志,其实已经隐隐有了那个意思啊。
何如月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丰峻。踢完还没收脚,还轻轻地蹭了一下,惹来丰峻一个很有内容的凝视。
刘剑虹同志也是口是心非,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新加菜,但新事实上,今天丰盛得很。
何舒桓同志则很开心。
退休后的领导同志,常常是很寂寞的。现在有个年轻同志上门请教新,而且还是自家宝贝女儿的对象,何舒桓同志幸福感油然而生。
“上回小丰同志来咱们家,大家都还不熟悉,喝酒也有些拘谨,一回生二回熟,今天放开了喝,就不要客气了啊。”
丰峻倒是真没客气:“叔叔,我是真的没什么酒量……”
“我就奇怪呢,部队回来的怎么会新酒量不好,特种兵,啥都特种,就是这个酒量不特种啊……”何舒桓笑着摇摇头,“规矩太重,有时候也不好。”
“两杯,就两杯,哈哈,这总可以吧。”随即何舒桓又大声起来。
“我虽然没什新么酒量,但新一定尽力。”
好家伙,丰峻同志不仅会新说土味情话,也很会新讨老人家欢心啊。
和何总工同志小小地抿了一口,丰峻进新入正题:“我明天就要去H省出差,去争取H省的一批订单。”
“H省?”何舒桓以为自己听错了,“咱们厂的柴油机从没卖过H省啊。”
“是的。”丰峻道,“这次不是政府调拨的计划,H省打算市场采购,还在考察阶段,董厂长的意思,我低调出去,当是试验。”
何舒桓认真地看了一眼丰峻,大概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H省要是打算市场采购,那就等新于说,不想采购国内的产品,我看你新这趟,难。”
到底是曾经当了多年的吴柴厂总工,何舒桓同志老辣啊,一眼就望穿H省的心思。
“叔叔厉害。的确如此。”
听见丰峻叹服,刘剑虹掩饰不住对丈夫的崇拜:“你新何叔叔也是走南闯北过的,你新以为当总工就是坐在家里画图纸啊,他对这些人的心思,摸得很透的。”
“阿姨说得对,市场和研发,从来都分不开。好的研发者,必定对市场有充分的把握。”
虽然“研发”这个词在这年代并不常用,但新何舒桓还是听懂了。
何舒桓扶了扶眼镜:“老实说,H省想买进新口,愿望是好,但新难度也大,不然就不会新放风出来,让你去争取了。”
这话有戏。
丰峻眼睛一亮:“何叔叔觉得他们进口的难度在哪里?”
“在计划。在资金。”何舒桓一语道破,“兜里有钱,谁都想买进新口啊。谁不知道进新口柴油机好用,但新价格要贵好几倍,不是开玩笑的。”
丰峻想了想:“目前国内有三家厂子在争取,H省也并没有一口拒绝,听上去,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资金。如果新完全受制于资金,似乎也不会新一上来先把目标锁定在进口上。”
这是个容易被忽视的问题。
兜里钱不够,那就根本不会新考虑。考虑过,那就说明资金是够的、或者虽然不够但新缺口不大。
何舒桓脸色也变得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从道理上说,的确是这样。如果新H省态度十分不明朗,那说明,在选择进口还是国产的问题上,资金问题只是其中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