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一句话么？”她重新走到江褚面前，“凉薄之人最无情。”
江褚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只觉这句话有几分熟悉。
舒桐凑到他耳侧，补充道：“而我天生凉薄。”
上一世的舒桐令无数人所唾弃，亲手逼死亲生父亲，然后做黑市生意，毁了不少家庭，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因为在她眼里，她是一个被上天遗弃的人，潦倒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什么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的。
人之初，性本善。每个人生来都是不是绝情的，是现实将人们变成了这般模样，谁都无法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
而舒桐，只不过是恰好选择了一条最难走，最不被人所理解的一条路。
江褚双唇紧闭，墨黑的双眸深不见底，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想法。
伫立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回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当天晚上，江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多事情，以及舒桐在白天对他说的那句话。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舒桐对他说了一句相似的话：“凉薄之人最深情，深情之人最凉薄。”
最初，他不懂，所以他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来领悟。
舒桐是凉薄之人，而他又何尝不是？
商场即战场。作为一名出色的商人，江褚在商场里浸□□多年，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江褚了。他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为了提高公司的竞争力和影响力，他与业界的个中翘楚虚与委蛇，各种斡旋。
即使他知道这潭水有多深，依然一头扎了进去。与他合作过的人，无论男女，皆道江褚可以是个出色的商人，那将会是一个不可小觑的竞争对手，但却当不好情人和丈夫。
因为他在人前，是没有心的。
江褚也经常问自己，他的心呢？
直到与阔别许久的舒桐再次遇见，他才找到答案。
又或者说，舒桐就是他一直要找的答案。
归家
舒桐回到南城的那天，刚好也是洪敏试婚纱的日子。
下了游轮，她就直接找人要了婚纱店的地点，然后直奔目的地。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也低估了这些年南城的发展。
看着手机上熟悉的地名，她自以为能找得到，可奈何自己顶着大太阳在街上转悠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家婚纱店。无奈之下，她只好打车，让出租车司机带她去。
坐上车的那一刻，空调的凉风吹在身上，舒桐顿时无比后悔，明明刚才是可以直接叫车的，她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觉得靠自己也可以。
到了目的地之后，舒桐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找错了地儿！
看着是一样的街道名，可实际上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而她刚才跑的地方恰好跟那家婚纱店的位置相反。
舒桐到婚纱店的时候，洪征正好趁着洪敏试妆的空档下楼抽个烟，去去烟瘾。
毫无征兆地，舒桐就怎么出现在洪征的身后。
“咳咳咳。”洪征一回头就被她吓得猛呛了一阵，然后故作淡定地看向舒桐，“你怎么来了？蒋赫叫你来的？”
舒桐点头道：“嗯嗯。”
洪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扔掉烟，说道：“跟我走吧，小敏在上面。”
—
说起来，这还是舒桐第一次走进婚纱店，一进门就被这满目琳琅的婚纱闪花了眼。一束束柔和的灯光，一排排洁白的婚纱，这一刻，舒桐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孩会喜欢婚纱，会幻想自己穿上婚纱的那天，然后举办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
洪征丝毫不管身后的人，径直往店里走，最后站在一间门口，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敏敏，你要好了吗？”
没多会儿，里面传出一道女声：“还有一会儿，二哥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没事儿，你慢慢化，不着急。”洪征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哥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谁啊？”
洪征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舒桐，想了想，“蒋赫的手下，我听他们都叫她桐姐。”
没办法，他对舒桐的印象就只停留在：蒋赫的手下，女的，她叫桐姐，这个三个层面上。
“……”
舒桐错愕地转头，见洪征说得一脸认真，在一旁使劲儿憋着笑。
洪征察觉到舒桐的视线，瞥了她一眼，神情不悦，好像在问她看着他做什么。
“桐姐？舒桐！”
化妆间里，洪敏反应了好几秒，然后下一秒直接撂下化妆师，顶着半个妆容就跑了出来。
定定地看着站在眼前的舒桐，仿佛是要将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舒桐，真的是你！”
紧接着就被抱了个满怀。
舒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洪敏就先哭上了。
这一哭，倒是急慌了一边儿的化妆师，“我的大小姐，你别哭啊，不然妆哭花了又得重新化了。”
情绪上来，洪敏才管不了那么多，转头冲着化妆师就一声吼，“重化就重化！我高兴！”
莫名被凶的化妆师：“……”
舒桐抱歉地对她一笑，然后安慰起洪敏来，“虽然我知道你这是喜极而泣，但是吧，我还是更喜欢看你笑着欢迎我回来。”
洪敏松开她，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噘嘴抱怨道：“你还好意思回来啊，之前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呢。”
“怎么会呢？不会不要你的。”舒桐笑着，伸手替她把眼角的眼泪拭去，“好啦，不哭了，都成花猫了。”
然而，洪敏并不领情，赌气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舒桐无奈一笑，附和，“好好好，那你哭，我等你哭完了再说。”
洪敏一听，立马就止住了，抽噎地哼了一声，“你叫我哭我就哭，多没面子啊。”
舒桐忍俊不禁。
洪征看不下去这种姊妹情深的戏码，早就趁她们说话的时候就下楼去了。
洪敏脸上的妆容因为花得厉害，所以只能卸了之后再重新化。之后的几个小时，舒桐都一直陪着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的全是关于这些年的事情。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洪敏在发问，舒桐在回答。
这个洪敏坐在镜子前，舒桐就坐在她身后，视线始终都在洪敏身上，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这几年的变化。
不得不说，长大后的洪敏跟舒桐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差无几，穿上婚纱后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洪敏说得兴致盎然的时候，舒桐突然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洪敏一怔，制止了化妆师想要给她画唇形的手，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舒桐，“干嘛突然跟我说对不起，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舒桐敛起多余的情绪，慢慢牵起嘴角，“为了……四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有……”
后半句，舒桐没说完，洪敏追问道：“还有什么？”
舒桐顿了顿，随即摇头道：“没什么。”
“哦。”洪敏回身，继续说道：“害，其实这也没什么啦。你的事我都听顾凛骁说了，我虽然气你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但也没想过怪你，毕竟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没办法决定的嘛。”
顾凛骁与洪敏虽然经常互相看不顺眼，但舒桐知道，在他们心里，早就将对方当成了朋友了，所以听到洪敏说顾凛骁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舒桐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淡淡应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
有的事情，真假掺半，对于之前编故事骗顾凛骁的事，她半点内疚的感觉都没有，将错就错，还能省掉诸多的麻烦事儿。
——
晚上，舒桐直接下榻在顾凛骁提前给她订好的酒店里。
第二天一早，她没有陪着洪敏，而是选择去了南城一中。
这几年，虽然南城发展飞速，但南城一中依旧在原处。
要说真的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大概就是两年前南城的环境卫生整顿，之前摆在校门口的那些小摊子全都挪到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巷子里。
为了惠民，南城政府还专门修了两排商铺，以最低廉的交个租给那些摊主。
而姜蕙兰便是这其中摊主之一。
从舒桐走后，付东流答应她帮忙照顾姜蕙兰。所以后来在他的帮助下，姜蕙兰在一中外面开了一家小餐馆，取名“同心小馆”，一年后姜蕙兰搬离了老城区，在一中附近租了一间一居室。